万旺德笑?眯眯道:“小师叔慧眼如炬。”
借着七星观道士的名头?,常九回?总算答应接见二人,在看见万旺德时,皱眉:“怎么?又是你这小子?”
万旺德:“晚辈是来给您解释的,之前的事情,实在多有?失礼之处。”
常九回?哼了一声。
万旺德:“其实并非那位病患自己不肯来……”
常九回?淡淡道:“若是她病得起不来床,也可以让人抬过来。”
万旺德咳了一声:“病患其实并不知晓此事,方才之事,是晚辈与那位陈兄弟自作主张。”
常九回?闻言,面色渐缓:“如此倒也罢了。”又道,“如此无礼,老夫本不会出手,但不知者?不为过,她若过来,老夫也未必一定会赶人出门。”
万旺德闻言,脸上露出了点恰到好处的尴尬神情:“这个,晚辈和那位陈兄弟回?去的时候,被病患看出端倪,她笑?了一笑?,叫我们不必麻烦,好像是对病情有?些把握的样子。”
常九回?今日也不知是第几?次皱眉,不悦道:“既然?如此,又找老夫做甚?”
万旺德也不多言,从荷包中取出一只装了沉香饮的琉璃瓶,递了过去:“老先生请看。”
常九回?只看了一眼,表情就变得郑重了许多:“这是……”
万旺德点点头?:“便?是出自那位姑娘之手。”
他也不清楚沉香饮是否是孟瑾棠亲自制作的,但不管是通过她售卖,还?是由她制作,说是出自其手,却也没什么?问题。
常九回?没注意年?轻人言语上的官司,沉思半晌,才道:“纵然?是良医,也难免会身染疾病,她既然?有?把握,不愿让旁人插手,那也正常得很呐。”
万旺德目光微凝——常九回?只看见这瓶沉香饮,便?给出了那位孟姑娘是一位良医的判断。
常九回?又对左陵秋到:“江湖皆知七星观医术甚是高明,不知左小友是怎么?看得?”
左陵秋只远远见过孟瑾棠一面,但像他这等内家高手,又何必非得接近后?才能做出判断,回?忆片刻,道:“有?些古怪。”
常九回?:“古怪?”
左陵秋:“是真的生病,但观其步履,轻盈无声,显然?武功不低,在下想不明白,孟姑娘为什么?会病到这个地步,还?恍若无事。”
房内的学徒小心翼翼的给客人端上茶水,开口劝说了两句:“听?上去像是疑难杂症,老师不如过去亲眼看一看?”
万旺德用?目光向那位学徒致意,微微颔首,算是感谢他说情之德,对方年?约十?六七,神情中大有?文静内敛之意,要不是颈子上有?喉结,几?乎得让人以为是个小姑娘乔装改扮的。
疑难杂症的吸引力对常九回?来说,显得异乎寻常的大,老人家说动身就动身,学徒赶紧抱上装了各色设备的木箱,跟在后?面一路颠颠地小跑。
常九回?身材高大,虽然?须发半白,但精力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充沛,大步流星地走到孟瑾棠的住所,然?后?在院门前陡然?停下。
见状,万旺德特地拿出自己做生意时的眼力见,来揣摩神医的意思,道:“在进门之前,由晚辈先去跟里面那姑娘,呃,打声招呼?”
左陵秋十?分欣慰,还?好这不成器的师侄在选词用?句时用?的是“打声招呼”而不是“通禀”,不然?常九回?再怎么?对疑难杂症感兴趣,保不齐都得掉头?就走。
常九回?没注意边上的年?轻人都说了些什么?,心神完全沉浸在了对药香的分辨当中,轻声自语:“桔梗、甘草……山参,茯苓……怎么?还?有?点蛇毒?”
——虽然?是冬季,但正值夜晚,周围草丛里也有?些虫子叫唤,所以孟瑾棠有?意屏蔽了外界的各种声响,没能听?见常九回?的自言自语,否则还?可以回?复一句,因为服用?频率太高,她感觉自己对清露汤的耐药性有?点提高,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寒毒程度又严重了不少?,才在茶汤里创意性地加了点别的料进去,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把生活技能上的[去芜存菁]功能也给开了。
做完初步判断后?,常九回?举步入内,第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那位裹着厚实裘衣的青衣少?女。
左陵秋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孟瑾棠的脸上。
青衣少?女听?到有?人进门,带着三?分倦意似地微微侧过身来,在抬头?的刹那间,琉璃灯内的烛火像是突然?黯了。
那是一张苍白到全然?失却血色的脸。
冻云垂野,霜露悄降,六合之间,所有?的人声风声枯草折断声炭火毕剥声,都似已?逐渐凝固在了这严寒的冬夜之中。
左陵秋第一次正面打量这位寒山派的女弟子,从对方身上窥出了一丝奇异的矛盾感。
从诸般症状看,对方哪哪都像极了一个能歪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每天靠汤药吊命的病弱少?女。
——唯独气质不像。
眸光中,在七分沉静之外,却有?三?分锋芒。
一种时刻都能出鞘的锋芒。
常九回?示意万旺德把琉璃瓶子拿出来,开门见山问:“小姑娘,这瓶药是你们家做的?”
孟瑾棠笑?:“的确是我寒山派掌门的手笔。”
万旺德目光一亮:“请问贵派掌门如何称呼?”
孟瑾棠含蓄:“掌门人姓孟。”
万旺德哦了一声:“原来此药是姑娘的父母所制。”
常九回?跟万旺德想法一致,询问:“你家传医术如此高明,想来对你身体情况有?所判断,若是不介意,老夫也愿替姑娘瞧瞧,彼此间也可印证一二。”
孟瑾棠默然?片刻,笑?:“却不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