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又为何要屡屡伤害书院众位学子和先生?你们可是有什么愁怨?”
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就算曾经在小说中见过无数次,冉苒心里也还是有些慌张。冉苒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忐忑,让自己看起来很有修真界第一大宗掌门弟子的风范。
想要找到扰乱对方心神的突破点,还需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谁料在问出这句话后,冉苒竟然从对方面目全非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怅然和怔忡。
一瞬间的愣怔后,他轻轻冷笑一声,说道:“我本是这书院教室门前的一株竹子,沐浴日月精华,吸风饮露,在窗边日日聆听古今圣贤的智慧和教导,得以开了灵智,修炼为妖。”
原来是个竹子精,难怪会让冉苒想起那株门前竹。
他的声音沙哑粗砺,像是一捧沙子磨来磨去。
不知是盈虚幻境中的设定本就如此,还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起过他的经历,冉苒只问了一句,竹妖就激动地继续往下说。
“我听书院的先生讲,自古以来圣贤都赞颂竹子。他们说我中通外直、四季青翠;说我不畏霜雪,是有气节的君子;他们还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可是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伪君子!他们假惺惺地把我种在这书院里,不过是为了标榜那些他们根本就没有的高尚品质!”
竹妖越说越激动,瞠目欲裂,眼睛里布满血丝,抬手指着门外,“就是这些人,他们口口声声讲的是圣人的道理,却要拿小刀在我身上划痕、刻字;还要揪我的竹叶、砍我的枝干。就是门外那位道貌岸然的教书先生,他每日把墨汁倒在我赖以生存的土壤里,将我的嗓子变成这种模样,也不过是因为懒惰不愿多走几步路,竟然还美名其曰‘墨竹’!”
“如今,我终于得以修成人形。那个小子曾经折断我刚长出的新芽,我就是要附在他身上,把这些人对我做的恶都一件一件还回去!”
竹妖神情癫狂,冉苒能够深深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怨愤。
真是讽刺啊,冉苒想。那位教书先生下课前还布置了作咏竹诗的作业,可他现实中却是这样对待竹子的。那些不曾爱护过自己教室门前竹的学生,又真的能写出令人称赞的好诗吗?
冉苒暗自叹一口气,不管这事情的背后有怎样难言的原委,竹妖在书院间作恶害人是真的,一会儿和竹妖之间会有一场真枪实弹的打斗也是真的。该扰乱的心神更是必须得进行。
“你这么说,却是有些不对了。”
扰乱心神的一大方式就是让对方怀疑自己的认知和信仰。论怀疑,没人能绕的过休谟爸爸。
“我不是说你以怨报怨不对,而是你讲的因果关系不对。我家乡也有一位先生,他有一套理论,是说我们平日获得的体验和经验都是有问题的。”
这个竹妖整日聆听书院先生讲学才得以开智,想必是一个好学善思的妖。
果然,听到冉苒的话,竹妖一皱眉头,似是在认真思考。
“你只是看到他们用刀划了一下,然后又感受到身上破了口子,留下了疤痕,可你怎么确定就是他们那一划导致了你受伤?你只是看到了先生将墨汁倒在土里,然后感受当嗓子变哑,可你又怎么确定是墨汁导致了你嗓音的变化?”
“你只是感知到了一前一后发生的两件事情,如何就判定二者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呢?”
一通‘胡言乱语’,连段玉清听了都为之一怔。
那竹妖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的怔忪。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