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纪,你不属于这里,这里也留不住你。”
红星报社办公室内,年过半百的徐社长坐在办公桌前,平时佝偻的老腰此时挺得笔直。
他看着面前始终保持缄默的青年,眼神复杂。
烟灰从指尖被人弹落,老社长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摊在桌面的,是京都加急发来的电报,一则简短的工作调令赫然印在纸上。
——纪维祯同志观察期已过,请迅速归回《都报》任副主编一职。
气氛有些凝滞。
“回京都去吧,你父亲也能放心。”
青年垂着眸,不语,长睫掩住了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风从半开的木窗飘进,别起纪维祯细软的黑发,清和,润雅,面如冠玉。
是徐老社长对他的第一印象。
这孩子生性通透,又聪敏过人,将来只会走得更远,注定不属于这里。
若不是当初锋芒太盛,也不会被牵连到各方势力的博弈中,调职到这个小地方。
“徐叔。”等纪维祯再抬眼,不见郁色,平静接受了这个安排。
他微微弯腰,朝徐老书记鞠了一躬。
“谢谢您这些时日的照顾。等工作交接结束,我会尽管赶回京都。”
……
“纪狐狸,被骂了吧。”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日常离开工作岗位的徐恭良,刚还跟人凑一块造谣纪维祯即将被报社扫地出门的消息,瞥见正主从他老爹办公室出来了,立马贱嗖嗖地凑上去讨打。
可惜纪维祯现在没心情欺负他,他淡淡略过某张大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有问题!徐恭良小眼一眯。
作为纪维祯的假御用编辑、真杂役丫鬟,他可太了解他了。
越不高兴表现就越平淡,越要阴你就笑得越纯良。
这可是徐恭良受过无数毒打才摸出的规律。
他赶走了纪维祯旁边位子的姑娘,继续实施他的骚扰。
“你不会——”徐恭良突然惊喜道:“真的被开除了吧?”
雀跃的模样,仿佛纪维祯要答了是,他就能原地放鞭炮庆祝。
聒噪。
笔尖停住,在纸上晕染出一个墨色小点,纪维祯缓慢抬起头。
“长临街付家的小女儿,”青年唇角微勾,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下幽幽开口:“跟你很般配。”
“你觉得呢?”
“……”
听听,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那付家小女儿江湖人送外号——暴躁马脸,他一有为青年根本不配!
“您忙您接着忙,我这就滚。”徐恭良能屈能伸。
娘的,他妈是抽的哪门子风才会让这小子给他介绍对象,这不把她亲儿子往火坑里推吗。
碍眼的走了,纪维祯低头看纸上染的渍点,动笔写了一个名字。
【陈曼姝】
本来想等她再多喜欢自己一点,再多一点他就没关系了。
最后一笔落下,青年舒展的眉目,又缓缓蹙起。
……
…
红砖生产大队陈家。
浓郁的泡椒风味从灶房飘出,带着鲜辣的冲感,让人闻着就忍不住分泌唾液。
“嗯~香~”小宝学着陈曼姝蹲在地上,双手扒住瓷坛罐的罐身,看她的眼湿漉漉的。
“口水擦掉。”拿碗倒扣住坛口,陈曼姝冷下脸。
她以前没带过孩子,那天听方婶取笑小宝两岁了还这么爱流口水,她才反应过来。
根本不是牙没长齐的原因,是小孩自己的坏习惯。
“美!”小宝噘嘴,很不乐意。
“一——”
听到熟悉的数数声,小宝眼睛睁得大大的,识相地抓起系在脖子上的围嘴,往脸上抹了一通。
“好,好啦!”摸完还仰脸朝陈曼姝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嗯,乖。”她敷衍地掐了把小宝的肉脸。
随后在小孩期待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夺走了他扒住的瓷坛罐。
“哇!”又是一阵爆哭。
“悲痛欲绝”的哭声成功引起了主屋内大福的注意。
小正太放下笔叹了口气,曼姝又在欺负小宝了。
他爬下椅子往外走,留下一张写满工整正楷字迹的粗纸。
“曼姝,小宝还小。”
陈曼姝正专心把瓷坛罐里的山椒凤爪舀进铝盒,被大福这语重心长的教育口吻给逗得登时一乐。
“就不。”瞥了眼躲在大福后面偷偷瞄自己的小宝,陈曼姝笑得很恶劣。
小鬼,还跟她玩搬救兵这套。
其实陈曼姝倒不是故意馋着小宝,实在是小家伙肠胃娇弱,刺激性太强的食物不能老吃。
像这个凤爪,酸辣味浓重,吃一只都不行。
见吃的没着落了,小宝含泪抽了抽鼻子,气呼呼地迈着短腿跑了出去,到鸡圈外跟大公鸡大眼瞪小眼。
“教你的诗都背了?”
大福没去哄弟弟,而是用塑料布铺在小木凳上,站上去帮陈曼姝舀剩下的凤爪。
“背完了。”他脆生生地答,小表情是掩不住的骄傲。
“不错。”陈曼姝挑眉,不吝啬地夸奖。
小孩嘛,该凶的要凶,该夸的自然也要夸。
当然,由于自己就是个智商逆天的,陈曼姝对于一个五岁小孩一上午就能背完20首唐诗的事,简直毫无波澜。
等田佳沾着满脸灰回来时,陈曼姝也已经做好午饭,背起背篓准备出门了。
“陈,陈同志,你注意安全。”
比田佳快一步到家的王琳琳,站在石墩边小心翼翼看陈曼姝好一会了,才怯怯开口,笨拙地表达自己的关心。
看小白兔怂成这样,本来还想着把人原地打包回知青点的陈曼姝,眸光闪了闪。
剧情主线已经崩了,女主现在又搁她家住着,麻烦事肯定是只多不少,想想就脑壳疼。
对方见陈曼姝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自己的目光还隐约带着深意,也有点慌。手不安地交叠在一块,开始踌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