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周嫣茫然抬头,一派天真的说道:“太后娘娘说得魏王是哪一位?臣女却记不得了。”她低头想了片刻,又恍然抬头道:“是否是要娶王妃的那一位魏王?”
太后眼中满是兴味:“女郎也知道?”
“这件事满都城的人都知道呀!”周嫣信心十足的说道:“那日在中元节,魏王在淮水偶遇一妇人,不顾那妇人年已老迈,以妃位相赠,这话早就传遍了,谁人不知呀!臣女虽常在家中不常出门,却也有所耳闻。”
她犹嫌不足的道:“太后娘娘说明日魏王殿下便要离开皇都,不知是否会带着这名妇人回凉州呢?”
席间已经有人绷不住笑出了声音,太后面色沉郁,声音严厉的道:“这些都是传言,如何当得了真!魏王娶妃自然要娶名门之女,哀家瞧着周氏教女有方,却也堪配魏王。”
周嫣哪里去接这话茬,只一味的装聋作哑,低头不语。她尚且年幼,并未及笄,婚事也不是她一个在室女说得算的。
太后显然也不想同她纠缠太久,她神色阴郁的朝王、谢等几位夫人的席面上掠过,最终落在谢女郎和周嫣身上。“既然被污了衣裳,便下去整理一番吧。退下吧。”
有宫女上前为二女引路,二女随着宫女退了出去。丝竹声再起,周嫣边缓缓跟着宫女往配殿方向走,边悄悄朝母亲的方向瞥了一眼。王夫人冲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收回了目光,继续饮宴。
周嫣看了一眼引路的宫女,心头略略松了口气。
幸亏母亲早有准备。
宫女领着二人换好了裙裳,手执长柄薰炉绕着她们走了几遍,使人行走间带有香气,便收走了换下来的裙裳,交给谢、周两家带来的婢女收好。
这些世家婢女们并不让跟进殿内伺候,只许在固定几所房间内等候传唤。她们都带着主人的衣裳首饰等贴身物件,随时准备替换。
周嫣换好衣裳,借口更衣,先行离开了房间。依旧是那名宫女为她引路。避开了一队抬水的宦官,那宫女低声道:“夫人早已吩咐过要助女郎避过暗算。”她悄悄指了指西侧的一处殿宇,说道:“魏王便在那边。”
周嫣心头一凛,太后和魏王好算计,若不是他们周氏底蕴深厚,早有准备,提前联系了早年安排在仁寿殿的细作,过了今日,她怕是就要被逼嫁给魏王了吧!
“今夜你便从宫中脱身吧,否则事情不成,恐怕你也要受牵连。”
“女郎莫要为婢子忧心。”宫女含笑道:“我们自有应对的办法。”
“宫中还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周嫣有些好奇。往日她很少接触家族事务,像这样的核心机密更是几乎一无所知。要不是这次母亲怕她受到算计,也不会提前告知她宫中有周氏细作这件事。
宫女摇头:“各家都安插了人手在宫中,有些连自家的相互之间都不知道身份。一旦被发现,也不会牵连同伴。”
周嫣点头,不单周氏如此,别家亦如此。看来,也不怪皇帝不喜世家,随时打压,谁家后院中被人安排了细作也不会高兴。
“女郎请这边走。”
走过了一侧殿宇,宫女指着一处廊庑说道:“过了这此处便是西宫侧门,外面有牛车接应女郎。待会婢子回去便会禀说女郎身体不适,先回家休息了。”
周嫣颔首,刚要说些什么,忽然身侧殿宇的门被打开了,从里面窜出两个黑影。那宫女惊叫了一声,却被其中一名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打晕在地。另一名身影朝着周嫣直扑而来。
……
仁寿殿内,有宫女在太后身边的女官耳侧说了些什么,那女官略一点头,示意那人下去。
正在此时,从殿外进来一名宦官,径直走到了太后面前行礼,禀道:“陛下正在前方赐宴群臣,席间多有贺诗贺图敬上,陛下命一位郎君为太后呈上。”
太后微微颔首,女官说道:“请郎君入殿。”
宦官退下,不多时,从殿外走进来一人。
此刻正是午间,日光像是金子一般晃眼,为那人的背影披上了一层暖光。殿内光线略暗,那人逆光行来,却仿佛将那灿烂的日光也带进了殿来,满室生辉。
席间的交谈声逐渐低了下来,偶然有人抬头望去,在看清那人面容后,视线便仿佛冻结了一般,再也无法移开。
那人却对这样的情形早就习以为常,待他走到大殿中央时,殿内已经全没了声响。
“崔琰见过太后,贺太后千秋。”
少年的声音清澈温润,平缓中带着优美的韵律,在可容千人的大殿内静静的回响,连时光都仿佛静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