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括只是伸手触碰了琴键,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做除此以外的任何动作。身旁的李一楠捂着嘴才强迫着自己没有惊叫出来,但纵然收住了骇然一时却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两个事实。
两个事实,第一,这屋子里果然有那玩意儿。其二,他们十分‘幸运’得成为第一夜被开刀的倒霉蛋。
林括收回手挡在了李一楠面前,做了个口型:“往后退。”
虽然只是个口型,李一楠还是被安抚了下来,面向钢琴往后退了几步。等她站到一个自己都不认为是安全位置的位置,抬眸发现林括还在原地。
李一楠有些着急:“大佬……”
林括食指挨着唇,半转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等李一楠安静下来后,他回正身体静静地凝视着自弹自奏的钢琴。
卡农严格意义上是复调音乐的一种,整曲的旋律基本一样,只是声部高低的不同造成一种连绵又此起彼伏的效果。
林括认真听着流淌在卧房的钢琴乐,最先出现的旋律导句乍听上去并无异常,但随后模仿导句的答句却越来越乱,甚至越来越狂,答句旋律已经完全偏离了导句。
就好比你创作出了一条狗,但第二张临摹原画的作品少了一条尾巴,第三张临摹原画的作品干脆少了一个头,而第四张就成了一团杂乱无章且抖动的线条,这些临摹出来画与原画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这就完全违背了卡农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曲调所表现出来的‘规律’的意义。
林括远离了钢琴,眉头深深皱起。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此时屋里不知所云的琴声是在……害怕,这让林括想到了管家所表现出来的惊惧。
他们在害怕什么?和只有6份早餐这个线索又什么关联?
林括暂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两点上面,比起这两点疑窦,林括理智地觉得,这时候率先要搞清楚屋里的这只鬼是叫亨利·李·卢卡斯还是泰德·邦迪,如果是泰德·邦迪,那么它的作案手法是什么。
李一楠也记挂着这点,不过这还是她这辈子以来第一次撞鬼,换句话说,她没经验不知道该正确地做些什么。
虽然不想成为林括的拖累,李一楠还是不得不求助地看着林括。
只见林括随手拿过两条枕巾,两条枕巾被他拧成麻绳样式,一条直直地摆在地上,另一条中部凸起而两侧下垂连接前一条枕巾,这样就行成了一个“→”的符号,箭头对准那架钢琴。
这是林括答应梁思宏留给存活者的线索,似乎他已经做好了遭遇不测的准备。
李一楠忽然有些无力,就连林括都没办法与这股神秘力量抗衡,她又能做些什么呢?正丧着,怀里被塞进了一把银质的小刀。
林括说:“拿着防身。”
李一楠愣了下,通过小刀的材质可以推断,这大概率是林括从餐厅里顺出来的。但是对灵异类生物发动物理攻击,似乎有点牵强。
看到李一楠的表情,林括想了想说:“也可以让自己走得安详一点。”
李一楠:“……”
话虽然不好听,李一楠还是很感动。毕竟被鬼折磨死,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
钢琴曲还在继续,弹奏到现在早没了旋律可言,更像是有一只体态肥硕的猫在琴键上来回奔跑。
卧房的两个人沉默着和魔音对峙,时间缓慢流逝度'秒'如年,林括防备着盯着钢琴,这期间抽出注意力摸出手机看时间。
围城直播并没有直接的时间显示,林括是通过直播间的视频进度条长短来判断。现在进度条时长为6小时35分钟,他又等了一会儿,再一看,直播总时长为6小时55分钟。
过去了20分钟,钢琴乐没有停歇,但除了时上时下的琴键跳跃外再没有别的动作。
李一楠握着小刀的手都疲惫了,她换了一只手握刀紧张地问:“大佬,是我们没有触发那东西的杀人条件吗?”
她虽这么问,其实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这个肉眼看不见的鬼东西是在玩他们,像猫抓到耗子那样,不会直接一口吃掉,而是将耗子视作玩物,等消耗了耗子所有体力再慢慢享用。
林括摇了摇头:“我更倾向于它并不想杀人。”微顿片刻又补充道:“至少今晚是这样。”
李一楠疑惑了:“不想?”
林括‘嗯’了声,简单解释:“音乐是抒发情感的一种方式,听得出来,它在害怕。”
李一楠暂时放下心中的惊疑不定,沉下心聆听屋里的魔音,果不其然她也品出了一抹恐惧的味道,这个发现让李一楠丈二摸不到头脑:“人害怕鬼,难道鬼也害怕我们吗?这是什么道理。”
林括闻言猛然顿住,脑中快速闪过一个想法,转念间这个想法被压了下去,林括连它的尾巴都没有抓住。
他正要让李一楠再重复一遍方才所说,李一楠率先开了口:“大佬……音乐声弱下去了,是不是要停了?”
话音落下,乐声止。
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窗外猩红的月也黯淡了露出正常颜色的月辉。如果不是地上还摆着一个枕巾做的箭头,仿佛刚刚所发生的的一切都只是梦魇。
李一楠一口气既不敢松又不敢提,生怕乐声又重新奏起,极其不肯定地问:“应该没事了吧?”
林括把箭头拆了,看得出来李一楠快到崩溃临界点,他想了想说:“先休息。”
说完这句,他最后望了钢琴一眼,回到了床上。李一楠这才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到床尾凳,吐出憋在胸腔的气,李一楠仍不敢彻底放心:“大佬,我有个提议……”
林括看她。
李一楠说:“要不我们轮流休息?”
林括点头:“可以。”
李一楠正要说‘那你先休息’,林括抢先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现在还很精神,根本睡不着,倒不如让李一楠先休息。
受过几波惊吓,李一楠确实力竭,便没有再推诿,她几乎是头一站枕头就睡了过去。
林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他现在更回忆不起来了。他一向不喜欢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于是乎准备拿出手机重头且精准地计算一下卡农响演奏的时长,看看能不能从时长这个方面发现点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霸占了整个手机屏幕:
【鬼呢鬼呢?我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