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话未说完,丁嘉莉莫名其妙地将自己埋入池水。
停顿了两秒,李寺遇一把将丁嘉莉捞起来。见她笑嘻嘻地依上他,几分慌张转为怒火,低吼道:“丁嘉莉!”
丁嘉莉打了个激灵,蹙起眉尖,一张脸写尽懵懂天真。
李寺遇咬紧牙,终是抱着她转了个身,让她坐在台面上,依着镜面。他拿起沾湿的化妆棉擦拭她的脸,不晓得是他的动作太轻还是什么,她舒服地哼声。
她踩在他脚背上,裙摆丝线随轻微的动作撩拨他的腿腹。他忽然讨厌她这么安静,静得能听见衣料的摩挲,还有她缓而闷的呼吸。
漫长的折磨过去,李寺遇勾身拿毛巾,可丁嘉莉竟将胳膊搭上他肩头。猝不及防的靠近,他看不清她是否真的醉到无可救药了,眼前只有镜中的自己。
“丁嘉莉……”
她隐约听见低哑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似羽毛搔得她耳廓酥软。所有感官接收的是这般真实,如果是梦,好想就此沉下去。沉下去。
“王子様。”和着酒气吐出这个词,她笑了。
这是李寺遇所知的为数不多的日语单词,因为丁嘉莉高兴时说他是少女漫画走出来的王子,不高兴时抱怨他自以为是片场的主宰。
王子様、王子殿下、老王子,她换着法儿叫他。
然而她从不是虚幻的公主,她是同时为人们开启神之门与无间道的女巫。
有时他邪恶地想,如果她没有自由意志该多好。然而早在初见,他便洞悉她如茧中的蛹,柔韧无比,可能无限,最终会挣脱掌控。
李寺遇把丁嘉莉抱下来,动作幅度太大,令她连连呕吐。她今晚吃的一点鸟食早在KTV的洗手间倾倒干净,此刻只是反出酸水。
“我难受……”
李寺遇很想把她丢在浴室里,顾念洗脸时她表现不错,终是将她抱到了床上。她睁不开眼睛,还知道喊口渴,他拿起床头的水瓶,单手拧开,递到她唇边。
对一个醉鬼的忍耐已到边缘,如果丁嘉莉再说些什么,他——
不待他想下去,醉鬼抿住了瓶口,探出舌尖舔舐,将将触及他的大拇指。
李寺遇启唇,却发不出声。她的唇呈现不正常的艳色,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头因尝不到水而蹙起。她愈是急躁,愈是伸舌抿唇,鼻尖沿玻璃瓶线划下,嗅到他的手背。
触电般,李寺遇瞬间收回手,水荡出瓶口,洒到地毯上,也浸湿了他的裤腿。
“丁嘉莉。”李寺遇嗓音涩哑。
“嗯……?”
她因失去支撑点而有些摇晃,李寺遇扣住了她的下巴,“我喂你。”
于是她乖乖张开嘴,等待浇灌。
他一点一点倾斜玻璃瓶,让细细的水沿着她的唇齿流向舌中沟,流向喉咙深处。
她咽下水,眉头舒展,眼睛也睁开了些,“还要……”
李寺遇“嗯”了一声,似乎又找回耐心。
半晌,她垂下头去,似乎喝够了。他揩去她唇周的水珠,将她放躺。
她似乎很难受,转身侧卧,长发如墨,泄漏大半背脊,因为弓着背她的脊柱骨节一颗颗如珍珠穿在白皙的肌肤上。
上次见的时候她有这么瘦吗?
李寺遇清空思绪,将要起身,衣角却被人扯住了。轻微的一瞬,他站了起来,那只手便无力地滑走了。
他荒谬地想到这是一种隐喻。
“睡睡。”她呢喃。
是说要他哄她睡觉的意思。过去恋人间的密语,他竟还记得。
*
“……我还记得我们当初在一起。而我逐渐明白了,虽然我们两人都不曾挪动,但我们并不在一起,而是深深隔开。……我想那时这个愿望是当然的,如今我们在这儿,即是火又是永恒。”
你对你的生活感到后悔吗?甚至在我被触摸之前,我已属于你;你只需看着我。[1]
于混沌中辗转反侧,丁嘉莉睁开眼睛,看见李寺遇正坐在单人沙发上。莹莹的光透过翠绿玻璃映照他与手中的诗集。
嵌在沙发旁的边机上有只银制烟灰缸,搁在上面的一支烟徐徐升起烟雾。李寺遇合上书,拾起烟,若有所感地看过来。
烟雾模糊了他们相触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