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偏爱小女儿。
这?几?年自己的夫君擢升,长子进了京兆府,次子云游四方,她能够见到他们的时间少了很多。所以她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小女儿身上,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慢慢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几?乎是将女儿看成了自己的命一般。
这?次陆云娆跌落悬崖生?死不明,也等于拿掉她的半条命。倘若女儿最后没找到,她怕是连最后半条命也要赔进去。
程氏过了好久,才勉强缓过来,抓着女儿的手,“阿娆,以后就乖乖待在娘亲身边,好不好。”
陆云娆没有应不?是的。
她回来的消息也递给陆林则和陆成珣,两个人回来时候,便看见程氏已经能下床,陪着小姑娘坐在偏厅吃东西。
程氏原本就是心病,现在女儿回来,心病去了大半,虽然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可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陆林则看见妻女安然无恙,连日来压在心口的巨石也消失,他也能喘口气,无不?动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多数的时候都是别人在问,陆云娆只要回答就行。
在知道是江行舟救了女儿之后,陆林则点了点头,“算起来,他救了阿娆好几次,理应要好好谢谢他。”
听到这句话,陆云娆的动作僵硬,没有接话。
陆成珩冷笑着:“怕是不用,忠勇侯府现在正得盛宠,怕是贸贸然过去,人家还以为是我们要上赶着巴结。”
他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这?样的态度很是奇怪,陆成珩常年在外,最是看重义气二字,怎么对着妹妹的救命恩人反而是这样的态度。陆林则又看见女儿僵硬的动作,原本想问的话没问出来。
这?次的意外让程氏怕了,等到晚上的时候,她执意要陪着女儿睡。
陆林则便趁着这?个时间,找来陆成珩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有关于妹妹的清白和后半辈子的人生,陆成珩也没有隐瞒,将自己发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陆林则的脸色黑了一层,半天才缓过神。他心里对江行舟存着火气。可在官场待了这?么多年,他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算是怎么回事,两情相悦还是?”
“谁知道。”陆成珩火气直往外面冒,“我听着意思,他也不?打算负责。”
陆林则猛得将桌子一拍,罕见动了怒,“怎么,难不成想白白欺负我的女儿不成,哪有这?样的好事。”
——
陆云娆并不知道爹爹已经准备对忠勇侯府下手,现在正躺在床上,听娘亲一起说她小时候的事情。
程氏的声音很是温柔,像是一下子将她代入到过去的时光中。她听得迷迷糊糊,很快就昏睡过去,睡过去之前,她能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摸过自己的脸,声音很小地说:“你一定要平平安安,不?然娘亲也活不下去。”
半夜时,她起夜去了净房,回来时,就看见程氏呆愣着坐在床边。
她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眼里是一片死寂。重新见到小姑娘之后,她才重新活过来,才敢相信白天的一切不?是自己病久了之后的梦境一场。
她的声音全是撒撒沙哑,抖动的声音还残留着没有消失完全的恐惧,“你去哪里了。”
“刚刚去了净房。”
“哦。”程氏不住点头,在后来时拉着女儿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在那个瞬间,陆云娆的心像是突然被放到一个酸醋坛子里,呛人的酸涩涌了上来,让她都没有呼吸。她一直都知道娘亲很爱自己,但是从来没有那一刻她像这样清楚地明白,她被娘亲当做是生命一样爱着。
可是日后怎么办,她身上的这?种怪病没有办法根除,唯一能够救她的江行舟却不愿意娶她。或许一个月之后,她说不?定就在某个时刻突然死亡,娘亲又真的能够承受住这?种找回来之后又再次失去的事情吗?
她觉得难受极了,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其没用的人,从来没有为家人带来过什么,却惹出了无穷无尽的烦恼。她甚至希望,要是她不?是娘亲的女儿就好了。那么没了她这个拖累,有两个身体康健小有成就的两个儿子的娘亲,是不是会比现在要快活许多?
这?种念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能够一直留在娘亲的身边。
倘若上天能够垂帘她半分,也一定会?让她活下去。
陆云娆抱紧了娘亲的腰。
她想要活下去,希望就全寄托在关朗之的身上,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要小厮过去专门将人给请过来。
关朗之来得也痛快,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成一个包裹之后,就直接背着过来了。他还穿着之前的粗麻布衫,这?倒不?是江行舟小气连身衣裳都不给他,而是他穿上那些好料子之后,觉得还不?如自己原先的衣服舒服,所以又换了回来。
他乐得自在,不?过就是一路上别人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