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梦:“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简约:“这……”
扶梦:“没有朋友,很失败吗?”
简约不知道要怎么说。
扶梦:“如果说我手稿泄露的唯一渠道,那就是边雁了。”
简约:“可她是你朋友!”
扶梦看着他,停顿了片刻。
“你知道吗?嫉妒会毁了一个人。”
扶梦挑着能说的,给简约概括了一下,简单描述了目前的状况。
她丢了三首歌,林雪宁只出了其中一首。
边雁不曾给她发过信息,没有道歉,没有回应。
原是滔滔不绝的一人,这些时日却安静异常。
简约:“……她图什么呢?”
扶梦回忆着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眼中没什么情绪。
她笑了笑,这笑容浅淡:“人都是会变的。”
边雁是什么时候变的,扶梦不知道。
偷歌卖歌以友情求取原谅,上一世,边雁做得太过顺畅。
林雪宁出前两首歌的时候,扶梦不上网也不听外界的音乐,她没有发现。
是在林雪宁出综艺后的那支个人单曲之后,扶梦才调整好心情准备走向这个世界。
然后她听到了那过于熟悉的旋律。
一开始,扶梦也很震惊。
不是没出现过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脑电波对上,然后创作出了很相似的作品。
但总归有差别的。
就好像炒菜,哪怕在同一时间都做了芹菜炒肉,可出来的味道肯定会有差异。
偏咸、辣还是油?
用了哪个部分的猪肉?
火候上是大还是小?
谁多了两分钟,谁又少了几块肉?
更何况,这是三首歌。
扶梦当时觉得不对。
她以为是废稿没处理干净,被人捡去了。
可这又很不对。
哪儿有这么完整的废稿?
她碎纸机处理后又烧去的,留下的只会是纸灰。
完整的稿子只有一份,扶梦向来收得很好。
如果说阿姨不小心错拿了,那也不该出现在别人手里,对方还标了自己的名字打出原创。
这不合理。
阿姨从来不会擅自处理她房子里的任何纸张,哪怕是打扫卫生,遇到了落在地上的纸,就算白纸,她都会特意收在一个框里,等着问过扶梦后再分类扔出去。
而且,边雁是存熠的人。
林雪宁,是存熠的艺人。
扶梦找上边雁的时候,对方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扶梦点出歌曲,她才瑟缩着说,是自己偷了歌然后卖掉的。
“我、我其实是想替你问问,”边雁试图解释,“如果他们要的话,那说明你转风格是对的!我就是想让人先肯定你,然后我再把这结果告诉你,给你树立信心。”
那时的扶梦冷笑:“所以你问都不问,就顺便把我的歌连带着所有的版权都卖给了别人?”
边雁哑口无言:“我……”
她挣扎着:“我本是好意的,我担心你投歌出去却被拒绝,你情绪不对,以前又从未在词曲方面受挫过,我问过徐医生了,她也说最好不要刺激你。”
在扶梦冷冰冰的视线下,边雁的声音逐渐降低:“……所以我怕万一没人要歌,影响到你的病情。”
扶梦:“那我还要谢谢你?”
边雁:“梦梦,你别这样……”
她哀求:“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总监亲自来找我的,说要买署名权。就算我不给,他们见过整首歌了,还有备份,抄袭也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存熠这样的地方,你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们从不讲究这些,现在国内维权又这么艰难,不卖给他们,还有人会要吗?”
边雁有理有据:“存熠找人先发歌,他们占了先机,就不可能会有人愿意再要你的歌了!这三首歌就废了!”
扶梦忍不住发脾气:“那就废了!”
她望着边雁的眼里全是失望。
“就算废了,我也不会把版权全部让给别人!哪怕作品的财产权在人死后五十年作废,还有人身权是不受限制的!边雁,那是我的作品,你也是音乐系毕业的,你曾经也想成为一个创作人,你不懂得署名权的重要性吗?”
边雁噎住了:“我……”
她知道。
可是,那么多钱啊!
对,钱!边雁突然想到,她像是给自己找到了支柱般,急切地道:“两首歌卖了五百万,第三首歌单独给了三百万,买断的钱不比你这么多年的词曲版权费用要少啊!”
甚至很多啊!
扶梦几十首歌卖了一千多万,版权还是陆陆续续到账的。
算下来一首也就是二三十多万罢了。
对于普通人来讲,这很多。
比照着边雁这三首歌的价格,却算不上什么。
除非版权管理越来越规范,否则,扶梦的歌传唱再广,也不关她事。
扶梦看着边雁,只觉得这人无比陌生。
边雁却毫无所觉,迫切地想给自己这错误行为找到正当理由:“你看,这么多钱!梦梦,我花了一点,但是你放心,我肯定给你补上,我马上就把钱全都转给你!”
“我不要。”扶梦强硬拒绝,声音冷如冬日寒雪,“告诉存熠的人,版权我要拿回来,林雪宁往后不许以这三首歌的创作者自居,同时,发声明盖公章,说清楚版权归属。”
边雁:“!!!”
她惊惶不已,本就是挨着桌沿的上半身又朝着扶梦那边倾了倾。
“不行的,他们以为这是我的歌,我都说好了,也收了钱了,再这样反悔,他们会追究我责任的!”
她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把自己瞒下歌曲真正作者的事情道了出去。
听罢,扶梦苦笑:“我就说,看到浮光二字,他们怎么会提出购买署名权这种没脑子的要求。”
浮光之名在业内,曾经也是被许多人追逐的。
存熠就算是想要枪手,也不会找到她头上来。
边雁瞪大了眼睛,泪水逐渐渗出:“梦梦……”
扶梦轻声道:“边雁,你到底是出于对我病情的关心,还是其他目的呢?”
她的声音很淡很淡,发声朝下压着,多了气音。
这是反问,本该有着无尽失望,此刻听来,却似乎毫无情绪。
可她不应没有情绪的。
哪怕是像刚才那般争执、愤怒,都远比现在要好。
边雁心里一震,她万分惊慌。
“梦梦!”她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里想了无数次的话,那些被她翻来覆去补充完善用以自欺欺人的借口,到了这时,一句都说不出来。
只是在扶梦这冷淡到像是看陌生人的视线下坐着,就已经耗费了边雁所有的勇气。
她想离开这里。
她想逃离扶梦的目光所及。
“我不要钱。”扶梦这样说着。
“我要我的歌。”她又说了一句。
然后,她站了起来。
边雁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扶梦推开了木门,从这里走了出去。
门打开的瞬间,外面走道上的嘈杂随着空气涌了进来,给了边雁喘息的空间,也带她回到了热闹里。
·
扶梦见过了太多人间百态。
她笃定,自己不加以阻止,边雁还会卖了她的歌。
林雪宁依旧会出道,那三首歌还是她的“创作”。
一切都是曾经的模样。
就算多了她出道这么一个变数,也不会变。
可当这个推论到来的时候,扶梦又觉得有些许失落。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她突然想起来回来的第一天,那落在沙发旁地毯上的这本书。
当时她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逃避的一般都死球了”。
这书是边雁给她的,其实里面的内容不是如书名这般,让人堕落。
相反,里面是散着的鸡汤,意图让人奋进。
可现在看来,两世,边雁都贯彻了这本书的书名——逃避。
直到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没人知道她活了两世,没人知道她死了一次。扶梦心想着。
她有了准备,可是看着今生又如上一世那般朝前演变,扶梦难以自已地多了寥落之感。
她从来都是一个心软的人。
她心底有过一丝不确定,那是对于人性的难以捉摸。
世界线不是既定的,不会跟漫画小说里一样,说是那样,哪怕跑出再多的意外都会被纠正,都会被归拢到那一条线上。
这里是她的现实世界,多变、复杂、混乱。
边雁临时决定不卖歌的话,后续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扶梦回来的时候给她发过微信询问三首歌手稿的事情,这是扶梦无意识间流露出来的心软。
边雁做贼心虚,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警惕的。
扶梦死得凄惨,恨得咬牙切齿。
她想报复。
可在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曾发生的世界里,她难道要诱导着那些人去重复原来发生过的事情吗?
这样,她会立于道德制高点,成为一个完美受害者。
然后去谴责。
扶梦该这样做的。
这样就可以避免意外。
更甚,如果她愿意多做一点,给边雁、林雪宁、存熠娱乐动些手脚,这群人兴许会犯更多的错误。
时间会冲淡所有,可扶梦回来的那日就再度体会了存储的死前三个月的记忆,她回到了那个时候。
但也不全然回去了。
漫长的系统世界时光和切身死亡体验,扶梦是复杂的。
这一丝复杂,在她不曾留意到的时候,露了出去。
她坚持自我,不愿意去做那个卑劣的引导者,不肯利用自己还有的那浅薄精灵之力悄无声息地动手。
因为她是扶梦,有自己的骄傲。
可能这骄傲不算好,但她无法舍弃。
她作为旁观者,甚至可以说是“助纣为虐”者,漠然置之,静待结果。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
简约问她:“你不去找人吗?”
扶梦摇摇头:“我明天再联系。”
简约:“为什么?”
扶梦:“我想让她继续惶恐,然后我看戏。”
简约:“……”
再想想,好像有点过瘾诶!
他支持扶梦:“那你找她直接问吗?她会承认吗?”
扶梦:“显而易见的事情,她不承认又有用吗?而且我还有证据。”
简约好奇:“手稿不是被她偷走了?你这清理废稿的洁癖不行,太影响证据链的完整性了!”
他可是知道扶梦这臭毛病。
都吃亏一次了,又怎么能再栽在这上面?
扶梦:“NONONO,不会,我没废稿,但是我有demo。”
简约跟见了鬼似的:“你居然还录demo了?稀奇啊!”
扶梦:“意外吧?我不仅有demo,我还有发现稿子丢了以后重新誊写的一份新稿子,顺便网上申请了版权。”
简约:“!!!”
他赞叹:“还真是长大了!”
简约也没多问,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扶梦是发现自己作品丢了以后,怕是谁捡到了冒充,所以干脆先申请作品版权,以后要是被人诬陷了,也好证明自己。
全然不知,扶梦是故意的。
demo分两份,一份是很早之前的无心之举,一份是她连着誊写稿子时候特意用MIDI制作的。
那一份无心之举,也是扶梦在上一世被边雁拿走手稿、毁了残卷以后,算是唯一能证明这歌是她一年前就开始有灵感的物证了——
扶梦难过的时候会给录视频当做日记,那一次在跟父母倾诉时,她有了一段旋律,便随手拉过旁边的吉他,就这镜头弹了起来。
不足二十秒,却是这歌的关键部分。
后来她几乎忘记了这事,还是在跟林雪宁对线抄袭真相的绝望中,没有证据的扶梦这才想起来,她有一点点不算demo的demo。
《一梦难醒》,本是扶梦写给父母的歌曲。
存熠不知道她写稿时候的心情和意图,自然没有办法让编曲跟进这情感,反倒是朝着大众更喜爱的情歌方面去做。
所以,简约会敏感地察觉到有些地方很奇怪。
也有一些人,同样有这样的猜测。
就像是林雪宁喜欢的程枫,他也发现了。
但他以为,林雪宁是仗着大小姐身份弄虚作假,让存熠的人给她代笔。
他不喜欢林雪宁,更不喜欢有人这样去对待音乐创作。
简约夸完了扶梦,又有些苦恼:“但你只能证明,自己是前不久才写出来的歌。我打赌,要是你说他们抄袭,存熠那边肯定会有作假的时间线证据出来。”
然后再炒作一番,指不定是谁输谁赢呢!
扶梦:“那得看看,谁的证据更硬了。”
他俩谈论的时候,竟不曾想过和解的选项。
简约也一点都没劝扶梦。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扶梦今日多跟简约说了一些事情的原因。
能够有近乎相同观念的合作伙伴,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摘星看人还是很靠谱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orz写太慢了
谢谢小可爱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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