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谢遥屈起手指,在案桌上轻叩几下,不悦地催促:“来客了,你还不快走?”
李犹青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赖在桌前不肯挪窝,不紧不慢给自己又倒了杯茶,端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口。
直到谢遥将案桌敲得“邦邦邦”直响,他才抬起头,老神在在道:“急什么?不就是客人么,我这张脸又不是见不得人。想当初小爷纵横栖霞之时,一张俊脸也曾迷倒万千少女,被誉为四千年一遇的绝世美男……”
谢遥瞪着絮絮叨叨的李犹青,心里恨得牙痒痒,只想把茶杯夺过来,一把泼在眼前人脸上。
行,不走是吧?
爱走不走。
谢遥掐起法诀,房门应声开启,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来皇极宗时日尚短,认识的人左算右算也不过那几个,待会儿无论是谁进了门,自己一定先发制人,一盆污水扣在李犹青头上,定要将这混蛋二号赶下山去。
理由是现成的:青岚少主李犹青为破坏两宗结盟,竟无耻地潜入自己屋中,多加骚扰,甚至……欲行不轨?
只是这“不轨”的具体细节尚未在谢遥脑海中成形,屋外访客已经兴致冲冲地冲了进来,珠圆玉润的声线中掺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喜悦:“沈师弟,你看姐姐这身装扮如何?”
尾音落下的刹那,素白的身影如一阵旋风冲进了屋内,浅浅的清香随之扑面,靓丽的黑发如飞瀑飘荡,在谢遥面前荡过一道曼妙的弧。
谢遥惊得呆愣了数秒,一句“师姐,你来的正好”硬生生卡在喉中,指着李犹青的手也僵在半空。
无他,只是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人震撼——冲进门来的孔约素做过精心打扮,竟似是换了个人一般。
少女着了淡妆,峨眉轻扫,眉眼含春,殷红的唇色更是娇艳欲滴,让人想起春日枝头含苞的细蕊。
一身留仙裙也暗藏玄机,乍一望去乃是素白,仔细辨上几眼,却能发现那裙摆上隐约有灵雾升腾,祥云飘扬,光华流转,如月色披肩。
在流光映衬下,她身为体修的一身莽气被尽数遮掩,雪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线,配上描得细长的柳眉,登时显得娇柔而俏丽,周身气质竟是比寻常女修更要温婉几分。
“师、师姐……”谢遥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
孔约素笑意盈盈:“还要多谢师弟昨日送我的玉符,师姐可算是找到良人了。”
说着,少女难得地露出几分羞意,眉眼微垂,明眸中波光荡漾:“我与他约好,三日后在辞树崖相见,正不知该如何打扮,却恰好有人送来了这流云霓裳裙……师弟,师姐这事若是成了,你可是师姐的大恩人。”
不会吧。
才过去一个晚上,这就勾搭上了?
八卦之魂在谢遥心底熊熊燃烧,他短暂地将李犹青抛到了脑后,好奇道:“师姐,你看上的是梦欢宗哪位师兄?”
快,让我看看,是谁这么想不开。
孔约素面上微红,喜滋滋道:“是萧烺,萧师兄。”
谢遥:“!!!”
又一则爆炸性新闻,险些将谢遥炸个七荤八素。
他顶替沈昙的身份,虽与梦欢宗诸位弟子不相熟,却也知晓萧烺是宗内声望极高的大师兄,这人在梦欢宗的地位就好比阎铭在皇极宗的地位,只差了一点点——萧烺并非宗主亲生。
沈昙原身在提起萧烺时,用词也是以温润儒雅,沉稳持重为主,谢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在一夜之间与孔约素谈起“网恋”。
而且一天“网恋”,三天“奔现”。
那下一步岂不是要闪婚?
谢遥眉头微皱,莫名地感到有些奇怪。
可面对着孔约素掩饰不住欣喜的笑容,他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语塞了片刻,只好挂起微笑:“那……恭喜孔师姐了。”
“我们现在可算是亲上加亲了。”孔约素眉眼弯弯,递过来一个储物戒,“来来来师弟,师姐这里有份捎给你的礼物——猜猜是谁送的?”
“……谁送的?”谢遥下意识接过。
“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哦。”
孔约素故意拖着长腔,如花似玉的面颊上笑意更盛,揶揄地冲谢遥眨眨眼睛。
指尖勾着微凉的玉戒,如霜雪入掌心,谢遥第三次愣住了。
心心念念的,那混蛋?
孔约素道:“他这次可真是大手笔,除去给你的礼物,我身上这件仙裙也是他买下的。师弟,师姐是托了你的福啦。”
谢遥还没应话,他旁边那位倒似是如梦初醒,李犹青的嗓音略显干涩,惊声道:“阎铭送的?”
他这一出声,终于突出了几分存在感。
孔约素也似是直到此刻才突然发现谢遥屋中另有一人,细眉诧异地蹙了一下:“你是……李犹青,青岚宗少宗主?”
“呃……咳,正是。”李犹青掩面轻咳几声,拂袖起身。
长袖落下的刹那,他也似是变了一个人,周身的散漫气息在一瞬间消失无踪,表情神态更是正经庄重到了极点。
还别说,这家伙收起那身嬉皮笑脸的痞气,正襟危坐之时,还真称得上君子如竹,清雅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