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天色阴沉得仿佛要砸下来。
阎铭站在窗棂旁,透过一层薄薄的纱,静静凝望着外面的景象。
被多次拒绝的少年终于发了飚,向天空砸纸符的姿态仿佛一只矫健的黑豹,暴雨淋得他颇显几分狼狈,但眸中一层迷雾也被雨水破开,浮于表面的痴情与娇羞被暴雨掀开,剥去一层虚假的壳,露出真切而璀璨的内在——
耀眼得令人炫目。
多年来,阎铭一直寂静无澜的心突然微微一颤。
这种微妙的感觉,因间隔久远而异常陌生,却又在刹那间卷土重来,很多他在记忆中反复咀嚼而不得其味的东西,如今总算又切切实实地,呈现在他面前了。
白纸染尘,却多了一丝人间烟火味。
“……小骗子。”阎铭低声轻喃。
……
片刻之后,门前阵法旋转,光华闪烁,木门在谢遥面前缓缓开启。
屋里飘出一道沉沉的声音。
男人说:“进来。”
……
屋内出乎意料地简洁。
几把木椅,一张案几,以及床榻上一张破破旧旧的青色蒲团,几乎看不到什么显眼的装饰物。若不是亲眼所见,谢遥很难相信,天下第一宗的少宗主就常年住在这种地方。
似乎有些不对。
在谢遥的印象里,阎铭与普通富家子弟染着一样的纨绔病,出手阔绰,挥金如土,花大把的灵石买些漂亮但没什么用处的东西,装满一个又一个储物戒,掷在云澈床头。
他给云澈布置的厢房奢华至极,千金难求的“霞来香”当蚊香来点,水云纱的绸缎当桌布铺,连案几都由天地灵木雕刻而成,敲下一点木头渣子,落传到外面的散修手里,能让他们热泪盈眶地当传家宝。
系统小声嘀咕:“诶,这么一看,他对云澈还蛮好嘛……”
怎么可能!谢遥猛地摇头,不信,坚决不信。
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示好,何况阎铭对云澈无感。
“肯定有阴谋。”
少年信誓旦旦,瞳孔中闪着锋锐的光:“或许是温水煮青蛙呢?先用奢华的环境让云澈麻痹大意,然后利用他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再不济也是心怀愧疚,譬如他给不了云澈爱情,便企图用物质条件来弥补对方精神世界的荒芜……”
呸,渣男。
“只给钱不谈情的渣男啊,”系统突然若有所思,“唔,遥遥,这么看你也挺渣的……”
谢遥:“……?”
谢遥恼羞成怒:“504,你到底站哪边?”
谢遥在脑海中猛烈抨击“渣男”,又与系统吵吵嚷嚷之时,阎铭静坐一旁,暗沉的眸光一直紧紧锁在少年身上。
男人用审视的目光从谢遥面上寸寸扫过,扫得极慢,连一缕细细的头发丝也不放过,似是试图刺穿眼前人的肌肤,剥开皮囊,质问深处的灵魂——
无果。
修为再强,也不能将人眼修成X光。
所以阎铭看了许久,只看出面前的少年是真的漂亮,皮肤像牛乳一般皎洁光滑,五官精致,毫无瑕疵。
可除了那双漂亮的、魅意天成的桃花眼,一切都大相径庭。
阎铭心底涌起一丝细微的失望,旋即又化作无尽的自嘲。
他食指微屈,弹出一缕指风,落在谢遥肩头。
蓬勃的灵力如烈日熔炉,顺着肩膀穴窍直冲而下,谢遥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登时感到一阵舒畅。
阎铭的灵力中带着一丝至阳之气,迅速蒸掉了他一身水汽,又温柔地缠上手腕,温暖他素来泛凉的指尖。
这是“云澈”素有的待遇。
这个念头在心底一闪,登时将谢遥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愣愣地看着阎铭,见对方的长袖从案几上拂过,一套茶盏从储物戒中取出,男人娴熟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灵力催动,眨眼间便温好了一盏茶。
那不是寻常可见的青茶,而是由某种灵果晾晒制成,微波荡漾,水汽蒸腾,入水的刹那溢散出一缕蕴含无上玄妙道意的白雾,以及一丝甜丝丝的,让人食指大动的清香。
这是……悟道茶?
谢遥的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咽下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