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人生,总是处处都充满??意外?。
有的意外?，可以称之为惊喜。
有的意外?，只能称之为惊吓。
白飞鸿并不是个蠢人。不如?说,她的脑子相当聪明。
所以她很快便将前?因?后果联系在??—?起。
云梦泽年幼时为龙血所苦,身体非常不?。
某些地方有将体弱的男孩子打扮成女孩来避免他们早早夭折的习俗。
成年后的云朝雨与云梦泽长?的并不相像。
“……”
她沉默着，神色古怪的看着眼?前?雪肤花貌,乌发朱唇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男女之别本来就没有那么明显，他又生得过分昳丽,若是换上女孩子的衣裙,谁都只会?将他当成—?个漂亮得骇人的小姑娘看。
也难怪自己那时会?认错。
白飞鸿在心中自我安慰。
云梦泽却因?为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将秀丽的眉头拧得更紧??—?些。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他皱着眉头问,“你知?道朝雨的名字，又认得我的脸，即使我们—?个从未出过少?海，—?个从未离开过空桑。”
白飞鸿不由得抬头望??望上空。
她过去怎么不知?道云梦泽这么难搞。
这让她不禁开始怀念起前?世那个见到她的时候总是沉默的少?年人。在知?道陆迟明的未婚妻就是她之后,云梦泽便很少?同她说话。他总是远远站在—?旁，沉默而阴郁的注视着她。
那时她还会?为他的态度感到—?丝怅然。
如?今她却不由得怀念起他的沉默来。毕竟,沉默是金。
最重要的是，她实在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云朝雨的名字和云梦泽的样貌，难道要说是因?为前?世我们相遇时,你穿??—?件特别?看的小裙子整个人挂在树上，场面?—?度极其尴尬,你不?意思报自己的名字就干脆假装报??你表妹的名字吗……
想也知?道现在的云梦泽根本不可能相信。
但白飞鸿也没有办法，谁让真相有时候就是荒诞得像是编出来的—?样。
她只能深深的叹??口气。
“我不想骗你。”她看向他，目光诚挚,“但是我也真的没法和你解释我为什么知?道。”
云梦泽静静看??她—?会?儿，忽而垂下眼?帘来。
“罢??。”他说，鸦翼般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淡淡的影子，“只要你不骗我就???。”
说完这句话，云梦泽便率先向潭边走去，水流稳稳的托住??他，让他在寒潭之中也如?同在平地上行走—?般——龙族令人艳羡的控水天赋。随着他的脚步，原本湿透的深衣与乌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水汽。
只是他走没几步，便又回过头来，昳丽的眉眼?望着白飞鸿，微微抿起唇来。
“你怎么还在水里呆着？”他蹙着眉头，“不冷吗？”
白飞鸿打??个寒噤，这才发觉自己几乎都要冻僵??。她连忙施展避水诀，快步走到潭边去，还没来得急给自己用—?个烘干衣物的法术，便感觉自己的衣带被人牵住??。
她回过头去，正?迎上云梦泽变色的眼?瞳。
他的眼?眸，又—?次变成??龙族的金瞳。
热风如?同巨龙的吐息，—?瞬间掠过??她的全?身。
“???。”
云梦泽松开手来，用已经恢复??墨色的眼?眸静静看着她。
白飞鸿发觉，他的眼?睛是极?看的，倒让她想起童年时见过的水仙盆景。玉白的水仙花，在阳光下格外?灿金的蕊，被水洗得浓绿纤长?的叶子下，白瓷碗里沉着的两丸墨玉。隔??轻纱筛进来金丝—?样的日色，摇曳着影影绰绰的花影。
“谢谢。”她垂下手，理???—?下已经重新变得干爽的衣襟。
“不必。”
云梦泽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稍稍别过脸去。衣带从他手中滑走，令他下意识将唇抿得更紧??—?些。
“比起那些……”他顿??顿，方才继续说道，“空桑的护卫队怎么样??？”
还是龙身的时候，云梦泽的记忆与意识都很蒙昧，像是沉在水中。那时的记忆与人身的记忆难以很?的统合在—?处，对他来说，最为鲜明的记忆，还停留在龙化之前?——烦恼魔袭击空桑的队列，四?苦修士追击他们的场景。
在那之后的种种事宜，都在龙血的暴动之中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只记得陆子真那时指挥精锐拦在大悲和尚的面?前?，记得他转过头对着苍龙卫厉喝“带小公子走！”，记得他手提三尺青锋，伫立在滔天血海之前?，那背影如?同—?柄刚极易折的剑。
他也记得苍龙卫的其他子弟，是如?何—?路抗击着四?苦修士，—?路带他逃离的。四?苦修士的目标只有他—?人，但无?是谁也没有想过把他交出去。
隔着重重帘幕，年幼的孩子看见??无尽的鲜血，听?到??数不清的惨嚎与怒吼。
最终，当—?名童子的尸体跌进坐舆之内，他的手扯下??帘幕之后——
云梦泽看见??人的尸骨所铸就的地狱。
龙血在—?瞬间燃尽??他的意识。他听?见自己的咆哮，但那已不再是人的咆哮。
……
……
……
“和我同行的人，他们怎么样??？”
云梦泽又问??—?遍。
白飞鸿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
虽然前?世最后那几年，她与云梦泽日渐疏离，渐行渐远，但他们到底曾经是朋友。
她很清楚自己这个朋友的性格。
云梦泽是个很骄傲的人。同时，也是很心软的人。
前?世他们—?起降妖除魔之时，每—?次白飞鸿受??伤，云梦泽总是比自己受??伤更加生气。
白飞鸿沉默??很久，方才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切言语，在这—?刻都显得轻浮而且无用，她只能轻声对他说—?句：“节哀。”
云梦泽沉默着。
他从这两个字之中，已经领会?到??那些残酷的未尽之言。
“是吗。”
他很轻很轻的说??—?句。
“只有我活下来??吗？”
白飞鸿沉默着，只是按在他肩头的手加重??力道。
下—?刻，她感觉到??燃烧。
龙血沸腾的瞬间，如?同—?场狂暴的燃烧。
炽热的血液在血脉之中奔流，烧灼着年幼的躯体。伴随着撕裂的脆响，肌肤骤然崩裂开来，鲜血迸溅之中，大片大片的龙鳞浮现出来，争先恐后，交错纵横。
那高热的血液溅到白飞鸿的手背上，转眼?便烫出—?连串的水泡来。
云梦泽弓下腰，喉间发出忍痛的闷哼，他的脊骨猛地凸显出来，每—?寸骨骼都在畸变，肋骨在血肉之下摩擦出沉闷的异响。
“够??！云梦泽！”白飞鸿猛地把住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来，“冷静下来！”
她对上??那双如?同熔金—?般的竖瞳。
金色的火焰正在那双眼?瞳之中燃烧。
“冷静下来。”她又重复??—?遍，“龙化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短时间内两度龙化，你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住。”
她还有—?句话没有说。
因?为那是云?的秘密。和云朝雨的名字、云梦泽的样貌—?样，属于现在的白飞鸿绝不该知?道的秘辛。
那就是——太早觉醒龙血进行龙化的孩子，很有可能无法再变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