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五月天在很多城市都开了演唱会,演唱会以末日为主题。
盛意在新闻里看到时,才反应过来,再过不久,就是传闻中的世界末日了。
那段时间到处都有人讨论这个话题,盛意坐在画室里,边画水粉静物,边塞着耳机听五月天的歌。
“如果要告别,如果今夜就要和一切告别,如果你只能打一通电话,你会拨给谁?”
虽然只是一个虚拟的问题,但盛意仍旧为此纠结了很久,她挂念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很珍贵,太难分出孰重孰轻。
十二月二十二那天,刚过零点,盛意就收到林昭昭的短信:生日快乐!
她当时刚从画室里回去,还没来得及洗漱,看到短信时,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回了一个问号。
林昭昭打来电话:“过了零点,就相当于我们所有人都重生了一次,所以,新的人生一定不要留下遗憾哦!”
她问盛意:“你有什么想做却一直没敢做的事情吗?趁着新人生,快去做吧!”
她说得豪气万丈,盛意却在电话这头沉默起来。
那天晚上,班里几个同学说为了祝福大家度过末日,一定要去庆祝一下。
盛意不好不合群,就也跟了过去。
学生的聚会也就那几个项目,先是一起去吃了顿饭,然后又去K厅里唱歌。
盛意性格内敛,进去后,就找了个角落里坐下,专心听别人唱歌。
他们人多,就要了一个大包间,中途大家看盛意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便拱着让她唱一首。
她因为小时候在剧院里跟着老师学昆曲,所以唱歌其实并不差,但她不习惯在人前表现自己,就还是拒绝了。
结果这群人根本就不听她的推托之词,直接给她点了一首他们画室音响里经常放的一首歌。
盛意见实在推脱不了,只好伸手去拿过话筒,她唱到一半时,余光瞥见江妄走了出去。
旁边跟江妄关系还不错的男生笑得暧昧:“江哥这是女朋友又来查岗了吗?”
“是的呗,电话天天响个不停,不接还一直打,谈恋爱真麻烦。”
盛意脑袋嗡地一下,拍子瞬间错乱起来。
那晚她后面又唱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脑袋里全是他们那一声“女朋友”,像很多只蚊子在她思绪里嗡嗡乱转,搅得她心乱如麻。
她浑浑噩噩抓起桌上一杯饮料灌下去,不知是谁倒在那里的啤酒,又凉又涩,苦得她舌尖发酸。
她在沙发上僵坐了好一会儿,又担心被同学发现她情绪不对,问东问西,只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然而到底还是维持不下去了,她找了个借口出了包厢,没想到正好撞见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打电话的江妄。
已经到了深夜,即便是这样的夜场,也渐渐沉寂起来。
大厅里除了前台的服务员以外,就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旁边玩游戏机,间或还有包厢里嘶声力竭的唱歌声传出来。
沙发上只坐了江妄一个人,他低着头,像在认真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遮挡住眼睛,令人看不清神色。
盛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指甲陷入肉里,一颗心直接跌入谷底。
她木着身子从他后面走过去,门外夜风透过敞开的玻璃门吹进来,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侧头时,却恰好撞上江妄的目光。
她心里突地一跳,本来想对他笑一笑的,可脸上表情僵得要命,最终还是颓然放弃。
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拐进旁边的走廊里。
像是为了要证明什么,她的脊背挺得很直,步子迈得很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江妄的视线中。
江妄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那晚结束后,依旧是江妄送盛意回去的。
十二月下旬的浔江,空气凉得刺骨,风将头顶树叶吹得哗啦啦作响。
冬日少晴天,星星鲜少出来,头顶是一片惨淡的黑。
到了地方后,江妄单手插在裤兜里,跟盛意摆了摆手,便要离开。
盛意楼梯上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她抿了抿唇,低声喊了一声江妄的名字。
夜里安静,男生还没走远,闻声回过头来。
盛意喉咙堵得厉害,她说:“谢谢你这段时间每天送我回来,以后……就不用了。”
她虽然喜欢他,却也知道及时止损的道理,倘若他仍旧是单身,那么她可以毫无顾忌抱着幻想任自己放肆喜欢他下去。
可如今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对方也已经和他在一起,那么她的喜欢,便是毫无指望的期待。
不如趁自己还未陷得更深,及时努力抽身走出来。
她那天考虑到要去聚会,特地穿了自己新买的羽绒服,是一件肉粉色的羽绒服,羽绒服很宽大,包裹着她细痩的身体。
她的头发长得很长,有些天生的卷曲,被风一吹,散乱地拂着脸颊,她伸手勾掉脸上的碎发,夹到耳朵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