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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Valedictorian(1)(1 / 2)


次日的例会结束已经是下午,干涉仪核心频道的某些非线性特征出现问题,灵敏度曲线半死不活。亨利亲自演示如何修正匹配滤波模型,演示过半,电脑“叮”的一声,提示她收到一封新邮件。

亨利看她一眼,“还挺忙。”

谢宜珩腆着脸坐下,打开邮箱。是裴彻发来的邮件,口吻相当公事公办:“转换器的非线性特征需要重新检测,当然也可能是数据流分析不实时的问题。”

下班时谢宜珩在楼梯口碰到了垂头丧气的哈维,两个人闲聊几句,她把这封邮件的内容告诉了哈维,纡尊降贵地请教情圣:“这算不算生气之后的冷暴力?”

哈维思索片刻,摇摇头,很诚恳地说:“不算,我很清楚劳伦斯的冷暴力是怎么样的,因为他对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冷暴力。”

康妮去南美洲度假了,现在偌大套间里只有谢宜珩一个人。客厅里灯光昏暗,小镇傍晚特有的气味从阳台钻进来。墙上的抽象画色块鲜明。形状各异的碎片拼凑在一起,绿色的嘴唇歪在鼻子上面,她跟画上的三只眼睛互相打量了一会儿,穿上风衣,推开门出去了。

谢宜珩三更半夜去敲门,连敲三下,里面还是毫无动静。她不死心,又敲了几下,半晌门终于打开,房间里面是一片静谧的黑暗,裴彻站在门口,嗓音有点哑:“怎么了?”

谢宜珩的目光从他的下巴游弋到裸露的胸口,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觉得自己未免有色狼嫌疑,于是清清嗓子,说一句:“我错了。”

他怔了几秒,终于想起事情的来龙去脉,稍稍弯腰,目光和她平视,用循循善诱的口吻问道:“错哪儿了?”

错哪儿是老生常谈,谢宜珩倒着都快要背出来:“我没有时间观念。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是…”

华盛顿州的天气凉得恰到好处,谢宜珩套着一件米白色风衣,脚上一双黑色短靴,仰着一张素白的脸,眼下还有很淡的乌青,看上去像是从动物园里偷偷摸摸跑出来的小熊猫。

熊猫道歉实属难得,裴彻细细打量了她片刻,揉一把她的脑袋,“行了,明天早上还要检查核心结构,赶紧回去睡觉。”

谢宜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满脸都是匪夷所思:“不是,你就这么原谅我了?”

这个人是真的很奇怪。裴彻差点以为她来即兴表演情景喜剧,一挑眉毛:“那不原谅了?”

谢宜珩咬着下唇,脸上一幅深思熟虑的样子:“这不好吧。”

裴彻敲敲她的脑袋,最后弯了弯唇角,说:“不早了,我正好送你回去。”

以前他也会说“正好遇到”,会说“顺路送你回去”。但是现在康妮不在,爱德华还在控制中心加班,算哪门子的顺路?

这个人被她从床上生拉硬拽拖起来,谢宜珩摇摇头,“哪里正好了?”

“永远都是正好,”裴彻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细细摩挲着突出的腕骨,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我没生气,不用特意过来道歉。”

早上那封邮件是罗伯特替他回复的。罗伯特每天被爱德华耳提面命,深知工作邮件要做到高效率准确传达,于是裴彻的例行关心和问候被缩句大师一概省略,发出来的句子只要主谓宾齐全,就是一份合格的邮件。

路边有几丛茂盛的山茱木,零星夹杂着烟粉色的露薇苋。明月高悬,夜色浓郁厚重,葱郁灌木变成了一团没有轮廓的黑影,在晚风里沙沙的响,很好听。

哈维昨晚翘首以盼迟到事件的大结局,没想到编剧注水,演员摸鱼,一出好戏成了最没劲的happyending。他辗转反侧了一夜还是不敢置信,“不是,现在这种行为都能被劳伦斯原谅了吗?他还有底线吗?…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带他去跳一次伞啊?”

谢宜珩睨他一眼,义正严辞地拒绝:“不行。”

“不跳伞也行,让他坐一次飞机吧。”这个被六十分贝条约折磨了许多年的英国人摸摸下巴,似乎觉得这个赌注很有意思:“这样吧,我们公平交易。如果劳伦斯真的坐了一次飞机,我的第一个孩子就用你的名字当中间名。”

莱斯利在一边看热闹看得起劲,闻言笑着摇摇头:“你第一个孩子是男孩怎么办?为人父母,给孩子留点余地。”

哈维胸有成竹:“男孩也叫路易莎。”

谢宜珩仍然不为所动,“不行,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朋友?就算你孩子的中间名叫耶稣也不行。”

哈维“嚯”了一声,朝她扬扬下巴:“耶稣就耶稣,我认识劳伦斯五年了,对这个人很有自信。”

莱斯利眯着眼睛打量片刻,觉出些不对劲来,走到谢宜珩身边,小声说道:“你小心一点,这两个人可是从英格兰来的…你懂我意思吧。”

他一边散播谣言,还一边往亨利的方向看过去。察觉到了八卦目光,亨利抬起头,不客气地瞪他一眼:“你太太还在英格兰上了六年的学呢,你搞什么?”

哈维在一边帮腔,说:“就是,英国人吃您家的焗豆子了?”

莱斯利一摊手,表示自己的刻板印象在这个人身上完美落实:“哈维,我家的早餐一般不吃焗豆子。”

忙起来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谢宜珩在汉福德和帕萨迪纳之间来回跑,攒的里程都可以升级成美联航的Premier1K。姜翡有一次看见了她的账户上那串长长的数字,趴在屏幕前数了好一会儿:“你是当空姐去了吗?兑换的里程都能免费绕地球三圈了。”

谢宜珩头也不抬:“我倒希望我能当空姐。”

姜翡点点头,忙不迭地附和她:“对对对,那咱俩以后还能在飞机上见到。”

谢宜珩问她:“你要当空姐去了?”

当然不是。上个月Couldview人事调动,金发主管踩着十二厘米细高跟,红唇开合,宣布要调一位幸运员工去南非分公司工作。姜翡当时正在推特上摸鱼,一边看好莱坞明星的花边新闻,一边猜测哪个倒霉鬼要远赴非洲支持建设。

谢宜珩听完漫长的铺垫,点点头,示意她长话短说:“然后呢?”

姜翡揉了揉小二毛茸茸的头,仰天长叹:“后来一看,这个倒霉鬼不就是我吗?”

倒霉鬼自艾自怨了几天,还是乖乖地申请工作签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南非发光发热,为资本家努力工作。

谢宜珩看姜翡收拾了一个礼拜的行李,大包小包堆满前院和客厅,好像她要带着人类的一切登上诺亚方舟。谢宜珩看不下去,说:“去南非也太麻烦了,你不如换家公司吧。”

姜翡“嚯”了一声,夸张地拔高语调:“姐姐,我可是去南非当高管的,人上人那种女强人,懂了吗?”

一听就知道这人又在表演单口相声。谢宜珩双手抱胸,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客厅里堆满了高高低低的木雕,看上去像是巫师的阁楼一隅。谢宜珩环顾四周,问她:“房子不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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