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景燚很怕黑,一到晚上就躲在寝殿里,需得彻夜点着烛光才能入睡。
白日里也不出去见人,那个时候宫里人都在传,说是季淑妃死了,还带走了景燚的心智,还有人说他是因为悲痛过度,魔怔了。
而这些话不知怎么传到了他父皇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他的母妃不仅死了,还祸害了一个孩子。
他父皇或许曾经心生怜悯,还亲自去看过他,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他母妃不是病死的,小小孩童,心里皆是怨怼。
见到了那人,自然是哭闹不止,发泄自己的怨恨,而这些落在那人眼里自然就成了不知礼数,不成器,已然将他看成了一个废人,这才有了送他出宫之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景燚在宫里的日子很是难过,连小小的宫人都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
若不是……若不是当时的赵公公常常私底下偷偷照拂,他哪里能活到出宫,思及往日种种,景燚对赵公公自然是怀着感激的。
景燚嗓音微微暗哑,道:“大监可要多多保重身子才好。”
赵公公闻言,对着他福了福身,道:“是,殿下也是呢。”
景燚随着赵公公缓缓走着,当他看到宫殿前的那三个字时短暂地愣了一下,他本以为会带他到承明殿去,没想到却是这西暖阁。
瞧着“西暖阁”这明晃晃的三个字,景燚却莫名觉得讽刺,他现在还将这西暖阁作为寝殿么?
是在缅怀谁么?
还当真是讽刺又可笑。
这时,西暖阁外,赵公公瞧着景燚的神色,很是适时地出声提醒道:“殿下,到了。”
景燚敛了敛神色,对着赵公公微微颔首,道:“嗯,谢过大监。”话毕,便踏入了西暖阁的大门。
赵公公没有进去,他本就是大着胆子求着皇上才去接的景燚,若不是看在他在御前那么些年,他早该退下了,哪里还能去请命呢。
皇上也只是看在主仆多年的情分上才准许的吧,毕竟,身子骨不好之后,他都许久不曾在御前走动了呢。
瞧着那进了西暖阁的背影,当年那个躲着哭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呢,赵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物是人非事事休,有些事,怕是休不了啰……”
景燚才踏进西暖阁,便闻到了一阵苦涩的药味儿,他病了?
没有多想,景燚屈膝在暖阁殿前跪下,声音平静道:“景燚前来复旨。”
这个时候,只听闻从里面传来了几声咳嗽的声音,气息明显弱得很,他竟病得如此之重么?
几声咳嗽之后,里面的人没有发话,景燚亦是没有动,只是跪着,眼睛却是忍不住打量着四周。
这西暖阁里,除了那药味儿,竟是一点儿也没变呢,连桌案上养植的水植兰花都还在。
仿佛还是当年他母妃种下的那株。
这时,里面传来了虚浮的脚步声,打断了景燚飘远的思绪,一抹明黄色撞入了景燚的眼帘。
而后,只听得一个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像是古暮沉钟一般,倒是没有了记忆中的中气十足。
“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