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GG。
佐千代不得不为这个结尾拍手叫好。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
时至今日,人嫌狗憎的卫宫矩贤已经被孝子卫宫切嗣宰了,她也已经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过去恩怨悉数沉淀下来,变成比狗屎还要让她退避三尺的黑历史。
所以卫宫佐千代本来是不喜欢红色的。
但在修道院气氛火热的圣诞晚会上,爱丽丝菲尔取出这一对耳钉后,她还是很开心,借着饭后散步离开众人视线,迫不及待在光洁的耳垂上打出两个洞。
佐千代神色难得的温柔,被肌肉记忆带着走,漫无目的闲逛在满天繁星之下,树影婆娑,月色很美,风也旖旎。
愿时光就此定格。
然而,没过多久,她的好心情在见到一个直径10m的深坑时戛然而止。
本是葱郁的森林贸然出现了一片寸草不生的半球沟壑,从天空俯视就像是一汪绿色的海洋中央出现了海沟,周遭的物质被吞噬进旋涡,形成无法愈合、疮痍而诡异的空洞。
但细看又不得不惊叹于坑壁被切割得利落规整,宛如是大自然历经久远的冲刷才造就如此连石子凸棱都没有的鬼斧神工。
这个坑像是被人刻意遗忘,多年过去依旧无人问津,没有人来调查,没有人来修填,孤零零留在那里好像是要说明点什么。
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了?
卫宫佐千代皱起眉头,血再次冰冷起来,她本不耽回忆,但有时却不得不触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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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象,宇航员身上的牵引绳断裂后,目睹空间站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里的,那种束手无策,缓慢等死的恐惧吗?
卫宫佐千代经历过。
宝石剑融入体内的一刻,她与本源世界的联系轰然间中止,随后坠入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概念的黑洞,如浮萍一般流浪在亿万平行宇宙之间。
深邃,冰冷,遥远,没有光。
如同在大海里沉浮的蝼蚁,理解不了流逝,感受不到变化,对于一朵浪花就能拍死的渺小存在,它永远都无法想象海的广阔无界。
卫宫佐千代的恐惧没有持续太过漫长——在寂寥的宇宙里,濒生死意的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等同于溺水之人面前的救命稻草,太过缥缈像是一念之间产生的幻觉,为了抓住这个声音,佐千代没有丝毫犹豫回应了祂的请求。
自投罗网一样的冲动没有让她解脱,而更加令人绝望的痛苦却紧随其后——像是打开阀门倾泻而出的湍流,被硬生生塞入一个口径窄小的漂流瓶,海量的信息永无止境灌入大脑,灵魂被强行扩充,她在撕裂崩溃的边缘徘徊了不知多久。
为了不彻底坏掉,卫宫佐千代的大脑开启熔断机制,灵魂仅积压这些知识并不会去处理,她也随之关闭了五感,遗忘了后来长达千年的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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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新拥有肉-体和实际感官的一分钟里,卫宫佐千代作为生物的系统得到重启,心脏自顾自开始运作,血液突然开始流通,但任何后天学习到的技能却全数忘却。
浑身流转的魔力得不到抑制,像打开牢笼的野兽汹涌而出,肆无忌惮展现自己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怒涛般的魔力以本体为圆心荡漾开,将视线范围内的物质犁了个遍,土壤被卷入扭曲的空间,树木像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不要说障碍物了,连拳头大的石子也被暴虐的魔力直接碾成齑粉。
如果以这样的速度席卷下去,不出半天,京都府这个容纳140万人口的城市都要被她毁灭殆尽。
卫宫佐千代哪里管得下这么多,她此刻根本没有为人的意识。
[“哇哦,还真的有这么吓人啊,好险好险,终于赶上了。”]
一个含笑的声音在暴风的中心地带奏响。
来人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劈开了液体般浑厚的魔力流,施施然走到丧失理智的凶兽身边,蹲了下来,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须臾之后发出了一声嗤笑。
[“嘛,也不能对现在的你抱有什么期待就是了。”]
擅自靠近她的人自始至终都毫无紧张感,懒洋洋的嗓音听不出半点压迫,夹杂着成熟的沙哑,如丝绸般优雅,又如糖衣一样轻盈。
卫宫佐千代分辨不出男女,也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觉莫名熟悉,便没有照着本能指引释放杀意。
她被迫白给,任由这人摆弄的动作越来越大胆放肆——一会挑起她的下巴,一会扯了扯她的头发,胡作非为的举止有着与声音不相符的幼稚。
[“哎呀,差点忘了时间,不能再玩了。”]说话的人拍了拍额头,终于想到后顾之忧。
毫无征兆,他/她忽然以一个求婚的姿势单膝下跪,轻柔地牵起卫宫佐千代的手之后,将一枚指环浪漫地套在她的食指上。
在这缱绻的空气下,野兽被温柔的枷锁勒住了脖子。
暴动的乱流平息下来,失去人心的孩子重新安静,神秘之人结束了他/她的任务,从此在世间销声匿迹。
而这场在兵荒马乱中展开的闹剧,也迎来了个匆匆忙忙的结局,卫宫佐千代瘫软在一片狼藉之中,被姗姗来迟的神父带走,开启了她另一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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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宫佐千代盘腿坐在这片光秃秃的沟壑边缘,神情看不出所谓,那枚寓意和来历皆不明的戒指此刻安静地躺在她的手掌上。
外观朴素看不出乾坤的指环被她反复摩挲,借着月光偏转翻看内壁,一行被她诵读了千百遍的卢恩文字骤然间浮现在眼前。
[愿你,如星之恒,石之坚,灵魂永远承载下万千可能。]
这算什么?最恶毒的诅咒不过如此吧?灵魂被迫连接上无限平行宇宙,从此画地为牢的魔术师表情很是精彩。
真不懂是哪个刻薄鬼写的,连宝石翁看了都想穿越时空来打人。
风重新开始流动,魔力没有约束后调皮地再她周身乱窜,被撩拨的尘埃一簇簇升腾打起了小小的气旋,
卫宫佐千代如梦初醒,无声长叹,她想了想,还是在今天完结曾经种下的因吧。
自己挖的坑就要自己填,她俯下身,手掌虚触在地面。
[固有时制御·回溯]
霎时间,狂风四起,空气被非自然吸力拉拢至庞大的沟壑边缘,空间隐隐约约都招致牵连出现晃动。
混合着斑斓星光的莹白色圆阵在魔术师的指尖展开,无法描绘的繁复符文一圈一圈环绕在其左右。
眼前深不见底的深坑逐渐被绚烂的白色光带填补修复,消失的植物一点点回归至原貌,如同其咏唱一般,时间得到回溯。
无中生有,脱离等价交换规则,将科技和人力结合也完全不可能的奇迹引入现实,是已经脱离魔术所能涉及的范畴,迈入魔法概念的技术。
对没有生命的物体施展时间倒流,蔑视常理,忤逆法则,否定过去——是卫宫佐千代拥有无限魔力后才能催生的神代魔法。
她终于还是抵达穷极魔术师一生都不能触碰到的根源境界,成为了众生之上的第六位魔法使。
得到什么的同时也要支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有强大都不会是无偿的,力量不仅是祝福,更意味着负荷。
风属性的魔力变异成闻所未闻的架空属性以太,她从此失去对魔术操控的精准度,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预计的破坏力,这种饱含暴虐因子的力量同样也在无时无刻冲击她的肉-体,让她对一切都失去了应对的兴趣,每天绝大多数的精力都花在吸收体内饱和的魔力上。
卫宫佐千代找不到任何可以供她发泄暴躁的场合。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经不起淬炼,众生皆弱。
因为这等强大,卫宫佐千代的周围成为了禁区,怜爱平凡人类,最为讨厌怪异的她,却不得不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能借由一群和她相似的、不同寻常的同类才能找到一种荒谬的归宿感。
树叶被微风挑-逗得簌簌而响,无人修剪的繁枝茂叶导致视线范围内满是幽幽的绿色。光影绰绰,一切都化作朦胧的雾。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由腐朽转变为崭新的神迹,耳边传来了幼驯染闹腾的呼唤,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
“烦死了,”卫宫佐千代轻飘飘地说道,话语如此残暴,心中却一片平静,她眼睛眯起,高浓度的魔力眨眼间在指尖凝聚成光晕,形成一道跳跃的银线,危险的气息将她重新包裹,冷酷而不近人情。
“能不能不要在人生日的时候添麻烦啊!”
说话间,纯粹的力量如臂使指,以看不清的速度划破空气,瞬间抵达树林深处的阴影。
一道尖厉的气鸣破音后,万籁俱寂。
潜藏在黑暗里的咒灵在万丈光芒下无所遁形,眼球将将把看到的画面反馈出去,便在这不讲道理极致霸道的力量绞杀下尸骨无存。
断了线的风筝得到了救赎,再次被人牢牢抓住回到地面。
珍惜眼下一切的卫宫佐千代不愿被任何不安定的因素打扰,在确定已经祓除了周围全数的腥臭气息后,她哼着小曲,插着口袋再次返回热闹的派对。
只是卫宫佐千代尚且不知,她会为今天的一时不察,让这只被人御使的咒灵将她来之不易的和睦,以最鲜血淋漓的方式,终结崩坏在他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