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颜接到?学宫信函后未耽搁,直接去汝川府求见摄政王,身后跟着他的小书僮一路心惊胆战,忘不了?驿馆里掌院呕出的那口血。
但有琴颜很?着调,该当机立断的时候绝不书生意气,事毕后哪怕吐血三升呢,谁管他,可眼下一书院的兴衰,还得也只得靠他撑住。
换身衣衫赶来王府,有琴颜藏敛住所有颓唐,告诉了?容裔一件秘事——非但两位参加南北辩礼的同门在那艘船上,他的老师,也在上面。
容裔当场便愣了?。
这件事连他手底下的蝇卫都没?探出来。
亚圣孟思勉,当世?独一无二的文坛臣擘,历经四朝春秋,半个大楚的座师授于他手。
他在,便是?以儒家仁义衡量世?道的标尺还在,哪怕法墨道诸家大行于世?巨巨煌煌,当面也要退避一席,垂手称师。
无人能保准,这位活了?百二十岁的亚圣,眼下是?否……还在世?。
八月水流湍急,活了?百二十岁的老人家不说?被急流卷走,即便只是?落水一浸,试想后果如?何??
稷中学宫不参政却有自己的情?报途径,有琴颜收到?急信后,与云裳的分析相一致,做手脚的人可能是?任何?一方?势力?,唯独不会是?与南学站在一个阵营的摄政王,是?以赶来禀报相商。
连摄政王都不知亚圣在船上,那背后黑手十有八.九同样不知,若这件事捅了?出来,教世?人得知当世?亚圣遭人毒手,到?时礼崩乐坏,那还分什么南北,辩什么礼义,建什么太学,只怕中原文道、万千学子都将愤反盈天。
自古有学之人的话最能煽动人心,一国无君久矣,愚愚民心如?万千火种,只等?一个不起眼的火星,燎原便是?无可避免的事。
——“小师妹孺慕情?深,王爷万万不可令她知晓此事,她受不住。”有琴颜特特交托一句。
这是?白日里的事。
而后没?过多久,华家后院起火。夕阳之下,容裔面对女子匪夷不解的目光,心想,她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一日之内,能承受多少风霜刀剑的侵逼?
她自己不计较,他又怎能容忍旁人随意欺她,之后给个不咸不淡的小惩便算完了??
“你太心软了?。”他收起虚假的温柔神色,眨眼之间,又是?那屠狼沥血把持朝政的摄政王。
云裳怔怔后退一步,不认识似的望着他。
“可以告诉姑娘,盯上那女人的的确是?婉太后,堂堂太后,连问聘纳吉都等?不了?,直接学了?土匪勾当,你大概能猜到?她想要什么。”
容裔看着云裳,“太后为防我,也为巩固东宫之势,盯上了?华年的半数家产。可你那不老实?的养妹去的是?东宫,太子为人急色薄情?,太子妃性子阴沉擅妒,太后能保这棵摇钱树的命,却保不了?她过的什么日子……”
说?到?这里容裔仿佛很?愉快,儇眉轻点指背,颇有些期待:“你说?她会过什么日子?”
云裳的一呼一吸都变成稀薄,黏在蛾眉剑柄的手掌全?是?冷汗。
话到?此节,这只恶蛟终于不掩他头上的利角,露出颚下闪着毒汁的獠牙。
这才是?摄政王原本的样子。
阴狠毒戾,睚眦必报。
他好像再也找不到?其他粉饰的办法,于是?只好自暴自弃地将自己的丑陋展现在云裳眼前,逼着她看,逼着她认清,逼着她无路可逃。
云裳想起他曾说?过的话——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心里一片凉渗渗的恐慌。
她睫影瑟瑟,艰难摇头道:“不,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你……”
你是?疯了?。
她的想法和?容裔完全?不同,父亲出征之前交代过,若他一年之内回不来,华蓉的亲事可由她这长姐做主,家世?门弟不紧要,重要的是?人品出众,尤其有一点:绝对不可入东宫。
华山转述时说?,老爷说?这话时是?努着腮咬着牙的,而早在之前,云裳便察觉到?她爹对太子的态度奇差,说?句不敬的,视若仇寇也不为过。
华蓉才几分几两重,云裳眼皮子有多浅,犯得着拿报复她为自己痛快?她重重剜看了?容裔一眼,转身向外急走。
“华伯,备马!华蓉再不济,名字还没?从华家家谱上剔下,她该死该活该过什么日子,也不应由别人巧取豪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