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尝是那么肤浅的人了?
嗯,没错,这就是义气。
她所在的独间儿临梯,候了约摸盏茶功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拾阶而来。
脑海浮现那对宛如墨钩的眉眼,云裳的心跳有些兴奋。
嗯,义者志也,志勇行人气血,心跳快是正常的、正常。
心里胡乱念叨着,敲门声已在耳际,窃蓝应了一声,来者轻轻推门而入。
云裳转头,下一刻就看见一张与想象截然不同的脸。
容九的脸是无品无相,而眼前这人,非但有品有相,还是卓然傲世的天品丙等。
“敝下见过华小姐。”似从白皎皎那儿得知了东道身份,来者温逊地揖手:“敝下菖蒲之流,得贵人青目不敢不赴邀请,只望贱容未有丑到华小姐。”
怎么大公主身边的人也这般说话了?云裳哭笑不得,他是没丑到她,他吓到她了。
眼前这人,分明是那日在大公主膝边剥释迦果的男子。
“容九?”如果此刻云裳眼前有一面镜子,一定能看到自家很精彩的表情。
释迦果男子错愕一瞬,蕴藉笑道:“在下苏九。”
想也知道是中间出了岔头,怪云裳一开始没把话与皎皎说明白,不过来都来了,云裳也就不管什么矜持,借机问道:“请问苏先生,容九先生在大公主府可好?”
苏九的回答,直接让云裳陷入怔愣:“府上并无一人名叫容九啊。”
“什么?”
容九,不是德馨公主的人?
云裳指尖扣着桌面,相识以来所有的细节铺陈在眼前,如同一颗颗珠子穿上缕线……是了,打从一开始,他也没说过自己是大公主府的人,是她自作聪明地给他安了个名头,并一直信以为实。
想通这一点,云裳心中忽有一种如释轻负的隐悦,却又不明其故。
那苏九是何等玲珑心肝人,立即明白这位小姐识错了人,面上无一丝着恼神色,知趣地告辞。
“莫急走,今日怪我唐突失状,我请先生吃饭赔礼。”本是她耽误了人家,认错人也不耽搁赔一顿饭的时间。不过苏九再三婉谢,云裳只好作罢。
二人一道下了楼,苏九带来的小厮正在彩门楼外等,瞧见华云裳先呆了一下,随即扯着他家先生衣角小声道:“要是公主殿下知道公子私会旁的姑娘,不高兴了怎么办?”
苏九微笑着敲小孩子的头,云裳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告辞。苏九忽变色道:“当心!”
只见街边突然冲出一匹脱轼的枣马,撞翻了几个摊子,连带一个正买糖糕的小童也跌倒在地。眼见着马匹朝这边而来,苏九下意识去拉云裳的手臂。
他的手随即探空,一阵断骨的刺痛沿腕而上——另一只修长的手掌拗开了他的援手,同时揽起华云裳的腰身避向门楼内,双臂虚环,将人护在怀里。
“公子!”
“姑娘!”
“娘,呜呜好疼……阿娘!”
马匹莽撞着向西而去,街面顿时乱作一团。
“窃蓝,快去瞧瞧那孩子伤着哪儿了。”云裳先顾着受伤的孩童,抬头欲要道谢,眸光望去,不由得怔住了。
她心心念念了一天的正主,就近在眼前。
表情还……很不妙的样子。
“容……”
容裔没看她,转向姿容柔美的男子,“你们为何在一处?”
凛寒的声音能在大夏日里硬生生冻成冰茬儿,那眼神,和看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苏九脸色发白地端着那条胳膊,低垂眉眼:“小人见过——”
“回话!”斩金碎玉两个字,吓得苏九身后的小僮一哆嗦。
玄墨的袖口忽被扯动,容裔回过头,眸中映出那张倩巧无辜的小脸儿,其间霜雪一霎卸个干净。
“是我请苏先生来的。”云裳如是说。
“实为华小姐认错了人。”苏九跟着补充一句。
容裔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苏九、容九……
他眯了眯眼,用一种形容不出的古怪神情凝视云裳,似笑不笑地低问:“你原本要找谁?你以为,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