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的声音停止后,谢咎觉得耳边也忽地静了。
他转头一看,身边竟然空无一人,姓项的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短短几秒钟竟然就无影无踪了。
停尸房温度比外面还低不少,站了这么几分钟谢咎已经觉得很不舒服,好歹身边还有个大活人,他心里也不是很杵。
但现在偌大的停尸房里,就剩他和摆在台子上的几个尸袋,连他都感觉头皮有点炸。
“咔咔咔……”
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中陡然响起。
谢咎一回头,就看见女尸的尸袋拉链正在从内而外地缓缓崩开。
一格一格,“咔咔”声不断,是有人正在尸袋里面滑动拉链。
那是什么……是她还活着,还是……
“谢咎!”
谢咎如梦初醒般,被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那姓项的还好好地在他右边站着,见他回神了,便说:“怎么,游戏通知你走剧情了?”
幻觉太逼真。
短时间内谢咎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看向台子上的尸袋,拉链并没有崩开,更没有人从内部去拉开它,这具叫黄明月的可怜女人的尸体,还安安静静好端端地在尸袋里躺着。
姓项的不等他回答,便又问:“游戏说什么?”
谢咎只说了一半:“说我来停尸房,发现她有个秘密。”
姓项的很直接:“什么秘密?”
谢咎:“我不知道。”
姓项的:“选项呢?”
谢咎转而问:“关你什么事?”
姓项的挑了挑眉。
这少年有所保留,看上去却不是因为什么警惕心,而更像是一种无所谓的、没兴趣的态度。事关性命,他竟然都还不乐意吐露全部的信息给能帮助他的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随便的?
“她把余额转移给你,你还不管不顾。”姓项的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就不怕她今晚去你家找你。”
谢咎站在那里:“……”
姓项的又说:“要找到她的秘密也不是没有办法,提示往往都能在你事先做过的预知梦里面找到。”
谢咎微微一怔。
这姓项的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做预知梦这件事谢咎只对方思淼一个人说过,是他的身上被装了窃听器,还是方思淼那里被装了窃听器?
“你到底是谁?”谢咎眸中闪过一丝厌色,“你还知道我什么?”
姓项的见他这反应,神情却依旧很自然,像给学生上课的老师一样开始了表演。
“你父亲是谢伯宽,你们的关系并不好,外界都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儿子,却从没带过你在公开场合露面。你母亲早逝,谢伯宽同年就再婚,并带出一个两岁大的小儿子,可见他和你母亲的关系也不好——谢咎,咎,过失,罪过,他们认为你的出生是一个错误。”
“比起谢伯宽,你更讨厌你的弟弟。”
姓项的看着谢咎,似乎在观察他的脸,很快改了说法。
“不,你最讨厌的还是你的继母,认为她人品低贱,是她破坏了你的家庭,虽然你其实心里清楚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
“你很难相信别人,所以朋友不多,大约只在一到两个,这从你手术后住院间的访客登记可以看出来。你从小到大都有专人照顾,也没经历过勾心斗角,却有强烈的防备心——见到我以后,你有两次眼神回避,三次双手抱胸,那是个拒绝交流的姿势,我猜你童年时有过不好的经历,结合你的家庭背景和对提到钱时的高度敏感,很可能被背叛过……或者被绑架过。”
“你是个左撇子,因为你开车门、扔垃圾都是用左手,连睡醒后脸上的红痕也是在左边。”姓项的目光向下,看向谢咎的脚,“顺便,因为老是做梦你最近睡眠不太好,导致精神状态不佳,智力严重下降,袜子穿错了一只还直到现在都没发现。”
谢咎低头一看,脸更臭了:“你以为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过奖。”姓项的微微一颔首,似乎还真当成了夸奖,谦虚地说,“我没有他那么好的洞察力和逻辑,我只是比较擅长在已有的资料上进行分析。”
姓项的:“你怎么不问我是哪里来的资料?”
谢咎:“花钱买的。”
“当然不是。”姓项的摆摆手指,气定神闲地问,“我说得都对吗?”
谢咎回敬他:“你猜。”
这时,停尸房的门被人打开了。先前那个接待他们的人在门口礼貌地提醒:“项先生,时间已经超过了。”
说是十分钟,两人得在里面都待了有差不多二十分钟。
殡仪馆的人大概是同情姓项的那“男朋友”的身份,才没忍心提醒。
谢咎已经冷得不行了,听到提醒便毫无留恋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只听接待的人又礼貌地问:“您看,丧葬费用——”
姓项的腿长,居然就跟在谢咎身后:“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到了走廊里,姓项的在手机上摁了几下。
谢咎已经想走了,姓项的却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等等。
距离靠得这么近,谢咎注意到这姓项的身上有股好闻的男性香水味,寡淡却精致,再配上他那白皙的皮肤和时刻都笔直挺拔的体态,简直有点像某种身处高级场合的新贵名人,还是马上就要发表全英文演讲的那种,害他有点出戏。
“来了。”姓项的摁断电话说。
谁来了?
谢咎和接待他们的人心中都有一样的疑问。
三人走到外面,只见一辆白色小绵羊电动车从远处一溜烟地开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骑电动车的人摘下头盔,是个女孩,大眼睛小嘴巴,柳眉倒竖地对着姓项的喝道:“项意欢!”
现实版的河东狮吼。
谢咎耳朵疼,顺便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项意欢?
这姓项的原来叫这么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