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接待顾砚书的溢州知州,几乎是一眼便看出了顾砚书心底的困惑,低声与其解释着:
“因?为?发现的比较及时,现在只有阳临县的情况比较严重,其他?地方还尚未发现有人感染,除了……”
说到这里,溢州知州就有些说不下去,除了厉王殿下,几乎就没?有发现第二个被感染的人了。
但是此刻,看着顾砚书沉静如水的面庞,溢州知州这句话却卡在了嗓子眼,无论如何也不说不出口。
对于顾砚书,溢州的官员们虽然从未见过,但也对其十分熟悉。
就如同顾砚书熟悉溢州一般,溢州官员们对于这位厉王妃殿下的了解,也几乎都是来自于旁人之口。
譬如来自厉王殿下与厉王府诸多下人的表现。
现在溢州谁不知道,那威风八面的厉王殿下是个十足十的妻管严?
原本溢州的官员们以为?,能够将厉王殿下以及王府中?的人都收拾地如此服帖的,定然是个比厉王殿下更加厉害狠角色。
于是在溢州的官员们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五大三粗,一条胳膊就能抵过旁人一条大腿粗,一个拳头?比旁人脑袋都还大的巨人形象。
但后来又?从与厉王一起,从京城一同来的官员们口中?得知,这位厉王妃殿下的其他?厉害之处,又?觉得这位王妃与他?们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在听闻厉王妃以前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除了脸好之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之后。
溢州的官员们以为?,厉王殿下应当?是看上了厉王妃的那一张脸。
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又?觉得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自古以来就有美人乡英雄冢的说法,厉王殿下是一名?英雄这毋庸置疑,难过美人关也应当?是宿命。
于是溢州官员们脑子里那个巨人的形象,被换成了一个男生女相,雌雄莫辨,绝世倾城的面孔。
后来又?听闻这位厉王妃在与厉王成婚之后,似乎是改邪归正了。
不再像是以前那般随意胡闹,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开了窍,成了一个赚钱的好手。
现如今京中?几个最为?赚钱的营生,几乎都在厉王妃的手中?。
说到这一点,还有人颇有兴致地将顾砚书当?初与周家那一场精彩绝伦的价格战给溢州的官员们描述了一遍。
但这些精彩的事儿,溢州的官员们没?有亲身经历,也无法与京都的官员感同身受。
在他?们传统的思想之中?,士农工商,商为?末流。
无论京中?的官员们一再评价顾砚书当?初的表现有多精彩,手底下的商铺有多赚钱,在溢州的官员们眼中?,依旧有一股洗不去的铜臭味。
虽然嘴上附和着京都的官员,但在溢州官员们的脑海里,那个绝世倾城的面孔,便多多少少染上了一丝市侩的精明。
再后来,溢州的官员们从京都官员们口中?得知的信息越来越多,脑海中?对于顾砚书的刻画也一改再改。
可无论怎么?改,那绝世倾城的容貌,以及身上那挥之不去的铜臭味,却一直存在在溢州官员们的脑海之中?。
然而此刻,在看到顾砚书本人后,溢州知州才发现,他?们在心中?刻画厉王妃形象的行?为?,有多肤浅与愚蠢。
站在他?面前的厉王妃,容貌不俗,确实不负京都官员们口中?“艳冠京城”的盛名?。
虽如同他?们所想,有一丝男生女相之感,却绝不是雌雄莫辨。
相反,其眉宇间的那一股英气以及其沉着冷静的双眼,让旁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能确定其性别。
除此之外,溢州知州在顾砚书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属于商人的铜臭味以及精明市侩,只能感受到其浑身上下所散发着的矜贵与优雅。
若不是早已知道厉王妃的身份,溢州知州甚至会以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位诗礼传家的世家出来的才学过人的小公子。
在此之前,他?们脑海中?那个所刻画出来的厉王妃的形象,与顾砚书本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说,甚至还比不上顾砚书的十分之一。
也是在看到顾砚书的第一眼,溢州知州仿佛就知道为?何冷厉如厉王殿下,可以为?了厉王妃化为?绕指柔。
为?何厉王府内那些从不对旁人假以辞色的侍卫们,在提及厉王妃之时,都是满眼的骄傲与满满的信服。
这样?的人,这样?的气度,仿佛就天然带着一股让人追随的欲望。
顾砚书可不知道溢州知州此刻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在听到他?那句未尽之言后,顾砚书脚步顿了顿:
“你的意思是说,在阳临县之外,只有王爷一人染上了天花?”
“倒也不全是,”溢州知州瞄了顾砚书的脸色一眼后,飞快地将目光收了回来,“与王爷一同去阳临县的几名?官员之中?,也有染上了的,只是他?们现在已经病逝了。”
越说,溢州知州的声音便越低,到了最后,甚至已经到了几不可闻的地步。
那几名?官员离世的速度几乎快到让溢州知州有些猝不及防,也正是因?为?那几名?官员的离世,让溢州知州确定,厉王的确是感染上了天花。
想到此处,溢州知州的脸色又?难看了些许,毕竟此刻厉王殿下的情况,可真的说不上好。
顾砚书眉头?微挑,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询问:
“那厉王府的那些人呢?有感染上的吗?”
“这倒是没?有。”
溢州知州微微思索片刻之后,便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说来也奇怪,也不知是厉王府中?的下人运气比较好还是怎么?回事,分明是随着官员以及厉王殿下一同去了阳临县,结果?就只有厉王和几名?官员染上了天花,随行?的侍卫却都没?事。
顾砚书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又?问:
“那兴仁呢?现在在哪儿?”
“兴仁大人还在王爷那边,不太肯离去。”
溢州知州连忙回答。
自厉王殿下确诊感染上天花之后,兴仁心中?便一直十分愧疚,甚至想要亲力亲为?照顾厉王。
最后若不是溢州知州等人拼命阻拦,好说歹说劝了兴仁一大通。
又?是说兴仁若是也被感染上了反而不妙,又?是说兴仁在伺候人这方面的确不如下面的丫头?小厮。
又?将溢州堤坝之事给搬了出来。
现在秦戮以及京都来的大部分官员都出了事儿,溢州这边也不太能够找到主心骨。
兴仁已经是现目前健康的人之中?,官职最大的一个了。
若是兴仁不能保持清醒,给出明确的指令,届时堤坝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儿,王爷前面几个月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了吗?
最后也是在听到溢州知州的这些言语后,兴仁才彻底歇了亲自去照顾秦戮的念头?,任由溢州知州寻了两个曾经患过天花的嬷嬷去照顾。
可就是这样?,兴仁每日里对秦戮的事儿也要事无巨细地询问一遍,每日正事做完之后,便会去秦戮现在休息的院子外候着,以便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说话间,顾砚书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当?初溢州知州为?京都的官员们准备的临时宅院。
自从秦戮确诊天花之后,院子里原本健康的人都撤了出来,整个院子,现在除了秦戮之外,也就只剩下了那几个照顾秦戮的嬷嬷,和守在院子外,王府的下人了。
顾砚书一行?人数目不少,来的动静自然也不小。
一行?人刚到,兴仁便听到了动静。
扭头?看清楚顾砚书的脸后,兴仁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惊讶,回过神后,想也不想便冲着顾砚书跪了下去:
“王妃……”
在叫了顾砚书一声后,兴仁才发现后面的话,他?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能说什?么??
他?现在还有什?么?脸站在王妃面前?
离京之时,王妃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王爷。
还说立功不立功都不重要,安全第一,只要秦戮能够安全回去,就比什?么?都重要。
他?当?时又?是如何与王妃保证的?
他?保证一定会护好王爷周全,叮嘱王爷按时吃饭,不让王爷受伤。
然而这才多久的功夫?
王爷就换上了不治之症,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反而是他?,却是什?么?事也没?有,平平安安地站在了这里。
在这段时间里,兴仁曾经无数次想过,患上天花的人是他?能有多好,若是可以,他?甚至愿意与王爷互换。
此刻在见到顾砚书之后,兴仁脑海中?的这个想法,直接达到了顶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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