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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逐鹿48(2 / 2)


虞相自接掌朝政以来,一年之中有至少九个月都在扶摇城中,下榻府邸的日子不多,有也来去匆匆,对于自己的“准妻子”,他自然给予了很大的权限,所以在听得管家回报“夫人”挑选了某处庭院,做了哪些改动,添置了哪些物件,选择了什么人服侍,没来由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算老管家絮絮叨叨又提起对方身边的哑巴侍女,讲到一些无关紧要又极为繁琐的事,他也不觉得烦。

他去见千叶的时候,她正在午睡。

她以前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只是天长日久待在嘉燕宫中实在无事可做,南国的饮食不太合胃口,得到的书籍并无多少意思,于是很长的时间里她要不是坐着发呆,就是躺在榻上,当然冬天的夜晚冷得睡不着,白天暖和的时候她补个眠也常有——康复期的身体对于稳定作息的记忆十分强悍,久而久之她也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来到晋宁之后,她又不必操心自己的安危,又不担心外来的麻烦,先时积郁的疲惫、压抑的紧张有了可以排遣的机会,她自然不会再绷紧神经。

于是虞礼要在屋中等了许久,才见着长衣披发的女人慢慢走出来。

面上依然留了些被叫醒未足眠的倦怠,微阖的眼瞳似睡似醒,隐约睁开又收敛之间可以见着,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也带了懒意,似含了一抹秋水,灵灵韵韵,勾魂夺魄,如鸦羽般柔软又浓密的发只懒懒绾了个髻,在身后还披散了一片,身上衣着同样不够严谨,像是只随意拣了袍子裹身,松松垮垮揽在身上,遮住了身体的曲线,反倒更有几分山间隐者的飘逸旷达。

不似见客,倒像是见一个老友,不需要太注意个人形象。

两个人在檐下撞见第一面,皆是站着——虞礼立在门边,大概是屋中等着不耐,正在看放在廊下的一只青色陶盆。

那是一株野昙,千叶在锦州边缘顺手择回来的,一路带至淳州,又随同她带到兴州,竟也未死,换了土栽进盆中便郁郁葱葱起来,叶片也渐渐恢复了肉质的润泽,只几日便故出了苞,竟是要开了。

或许是因为亲眼所见与自己所想都不相同,两人眼中都带着某种探究。

这大夏的相爷显得很年轻,权倾朝野却不见任何勃勃野心,黑心城府也不见丝毫老谋深算,只是极平静、极平淡的一种状态,当年来白鹤山求解时仍是清荣峻茂、意气风发,属于少年人的峥嵘又不失通透,而如今所见,那一切外露的锋芒都已收敛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得近乎于徐缓之感,没什么威胁感,纵然你知晓他的身份——也叫人提不起警觉心。

“相爷与我所想不同。”千叶拢着手懒懒道,眉眼间都勾着倦意。

对方慢慢直起身“夫人亦是。”

口吻也是平静的、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大概是因为他对她没有什么觊觎之心,所以同样的称呼,在恒襄那里是软刀子,在这里却如一抹穿堂而过的风。

彼此一眼看过,都觉得这是同类——外表平静内心蕴藏着巨澜的同类,外表随波逐流内里离经叛道的同类,就直接省下了互相试探的步骤,直接进入正题。

两人进屋落座,阿蓟专门给她的座位边加了个靠枕。

要说阿蓟——千叶身边只留下这么个婢女,当时在分路时她就留了阿蓟在身边,也不是说实在不能离开她,只是千叶潜意识就觉得,无论自己是逃出去还是又被抓回去,阿蓟总要跟着她才是,于是阴差阳错,那一些婢女中也就阿蓟与她离开了锦州。

这当然是好事,至少一个阿蓟一个褚瀚飞已经够帮她处理大部分麻烦事,千叶对自己生活中的很多事物都处在一种既讲究又怕麻烦的状态中,有熟悉她习惯之人为她提前处理妥当,她就觉得很舒坦。

“所以,夫人对这门亲事并无异议?”在等待茶水呈上来的时间里,虞礼先开了口。

堂屋仍是旧时的布置,除了案几灯具之类的常设,倒也没有多余的事物,只能席地而坐,千叶倚着靠枕就自然不是端正的坐姿,她闻言抬起头“我以为我们已达成共识。”

对方徐徐道“总要听夫人亲口应下,有些事才好继续往下走。”

千叶的眉毛微挑,深深望了对方一眼“是什么叫相爷发出这样的疑问?”

“夫人的魅力实在叫虞某心惊,”那年轻位高的权臣轻笑道,竟也未掩心中所想,“天下皆传夫人倾国倾城,叫人见之痴狂,连只与夫人同行数日的枭羽营都对虞某承认,愿为夫人效死——虞某今日亲眼见到,才知所言非虚——说到底,虞某虽侥幸得了高位,实不过一普通人,倒也怕步了某些人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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