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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梦17(2 / 2)


修为浅的人当场就失态了,这时却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死寂。

白翊剧烈颤抖着,震颤的幅度就像是身体的骨架都要被抖散,这叫她根本没法支撑躯体,整个人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任凭旁边的人怎么拉拽都没法将她带起来,她拼命地撕扯自己帷帽罩衣,抓扯着自己的血肉,痛苦尖叫、哀嚎:“不……不……不要吃我……”

“滚开!滚开!!”白翊不停翻滚着,状似疯狂,歇斯底里地哭嚎,“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帷帽被撕开,露出她瘦削如骨且布满了伤疤血痕的身体,她的神智消散得极快,痛苦完全笼罩了她的大脑,那样爱美的人,现下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可怖的模样已经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因此产生任何额外的情绪。

显然兽血失效,先前被压制的朱颜蛊再度发作。

“翊姐姐!”秋若本能地要上前,但是慌乱的青孚山弟子团团转,挡住了她的路,没人顾得上她,她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隔离在外时,也就慢慢冷静下来。

“‘画堂春’呀……桑先生真是好情致。”

在白翊的咒骂嚎叫与周承焦急怒吼的背景中,属于唐千叶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缓和轻飘,她立在那里,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是极为镇定沉静:“谢郎。”

她口中叫着谢星纬,视线却看着闻秀。

闻秀默不作声收刀回鞘,然后冲出大厅——她与那个名为阿棠的女童几乎是同时闪身离开。

“谢郎,”然后她叫了声,停顿片刻,轻笑道,“请到妾身身后来。”

周承猛地抬头,看到白翊此般模样他的心都在滴血,可是要控制住白翊就没法握剑,就算青孚山的弟子围得再多,也不能带给他任何的安全感——听到唐千叶的话,目光如炬直接射往谢星纬。

毋庸置疑,谢星纬的立场在此刻对青孚山来说无疑极为重要。

唐千叶恋他成痴,可以说他一人便拥有足以影响局势的力量。

周承不会认为谢星纬为白翊奔波,便是绝对站在青孚山这一侧,他愿意出手是道义,他不愿意也无法苛求,毕竟这是赌命的事,但又不禁希冀,他能看在秋若的情分上……

秋若同样迟疑地转过头,但谢星纬并没有犹豫,即刻就作出了决定。

对于他来说,救白翊是由于未婚妻的请求,再者确实有好处,可到了如今地步,再计较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一个医圣,一个毒师,两人之间的争斗任何人插手都只会是炮灰。

诚如他所说,他欠了唐千叶太多恩没法报,总归债多了不愁,虽说他对唐千叶始终是忌惮与疏离居多,对于她的眼光与判断却是无比认可——现下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在她看来,这对于他来说必定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自己是不需要的,他自认凭自身功体只作旁观的话并不会受多少影响,但他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未婚妻。

秋若并没有阻止谢星纬,但她一点儿也没想到,谢星纬转过身抬步的瞬间,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没有给她丝毫犹豫的机会,直接一把将她拉到了唐门这一侧。

周承心下巨震,几乎是带着威胁与震慑地含怒出声:“谢星纬?!”

顶着来自四面八方各色的眼神,谢星纬面色未变,秋若反应过来的瞬间面色爆红。

想要走回去,但手腕处被禁锢得牢牢的,一时没法挣脱。

她也说不清是由于未婚夫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动作而害羞,还是因为自己身为青孚山一方却站到了唐千叶身后,令她觉得有些难堪……

再说,唐大小姐只叫了谢大哥,谢大哥却转手拉上了自己,唐大小姐还不知会怎么看待……

倘若谢星纬弃青孚山而去的行为已在预料的话,那么他将秋若也拉过去的行为就叫周承大脑充血,难以接受了:“秋若!”

秋家人丁单薄,这代也就只有秋父与秋若两人,秋父秋母伉俪情深,常年在外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女儿秋若打小是在青孚山长大,因为秋父与白父是八拜之交,所以秋若自幼便祭拜白父白母为义父母,白母早逝,白父也无续娶,青孚山上又少孩童,秋若与白翊长在一起,感情不比寻常,与亲姐妹也无甚两样。

周承是看着她俩长大的,对于秋若自然也爱护,但关系到底不如白翊亲厚,白翊连月来的痛苦挣扎,将他的意志也折磨得极为薄弱,叫他的判断能力弱化,变得格外偏激。

大概是由于从没想过秋若会离开的这个可能,因而此刻颇有些怒火攻心的节奏。

他完全忘记了秋若是如何照顾白翊如何不厌其烦地安抚她,甚至央求谢星纬前去雪域寻找神仙谷的付出,他现在只看见秋若怎样弃白翊于不顾,还为了一个外人抛却姐妹之情站到对面的事实,这叫他更为怒不可遏。

“好,好!”周承气极反笑,“既然……”

打断他话的人是唐大小姐:“哪来这么多戏?”

她平静到近乎漠然地说:“看不出来么,蛊斗已经开始了。”

秋若的羞愧还没来得及浮现在面上,惊愕就将其取代,她猛地抬头,看到大堂四面八方都在往外跑人。

绝命渡中的看客,若非漠北的亡命之徒,便是长期游走在边城的剑侠刀客,能安然活到现在,不说有多少保命的绝技,对于危险的直觉与闪避能力毋庸置疑都是极高的。

如果方才看到唐门撤退时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么唐千叶此举,就是危险的直接预告,没人愿意为了热闹把命都丢了。

连绝命渡中大部分小二侍女与打手护卫都跑了出去。

只有金掌柜身后的侍从们没有动摇,仍跟随着老板牢牢站在原地。

逆着人流,一道身影如一阵风般自上方倏忽而至,悄无声息就立在了桑先生身侧,幼小的身体抱着个与她体型极为不复的大药箱,正是阿棠。

紧接着逆行而来的是唐闻秀。

她自然赶不上阿棠这般迅疾的速度,但唐门轻功自有独到之处,轻巧如雁,片刻而至,她弯腰在案几上放下手中之物,那是个黑藤编制缠绕而成的药箱。

短短一会儿,方才满满一堂的大厅除了当中站立的人,还剩下的屈指可数。

千叶没有工夫注意旁人,只有闻秀习惯性环顾了一圈四周。

东北角一对主仆模样的看客,女子头戴面纱,看不清面目,但露出的眉眼柔美含笑自是一股动人之姿,身侧坐着个青衣老妇,气势沉稳不容小觑。

西面是一位刀客,虎背熊腰,极为魁梧,身后斜背一口大刀,刀身缠绕着布条,看不出来历。

南边之人面熟,正是先前在石钴城客栈见过的火云帮葛刚与他的兄弟;这桌隔壁还有两人,富贵公子模样,着锦绣蓝袍,眉目风流唇角含笑,手持一柄美人扇,兴味盎然——他边上还有个护卫打扮的剑客。

这时候还敢留在厅堂之内,也正是自恃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惧所谓蛊与毒。

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上一刻,人到齐,下一秒,青孚山一行便出现了异样,接二连三有人身盘不稳,摇摇晃晃。

他们面色通红,身体发软,有人甚至抓不住手中剑,锵然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白翊的哀嚎声越发凄厉痛苦,就如同要将为数不多的生命力都以声音喊出来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秋若心中一紧,目露焦急,但又不明状况,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她发现了问题,自己身上也有一股莫名的热气缠绕着,尤其与谢星纬与她的手互相接触的地方,简直如同火灼一般,她吓了一跳之后本能地用力挣开手,随后产生控制不住的面红耳赤的生理反应。

谢星纬下意识看了未婚妻一眼,却并未太在意她的举动,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唐千叶与桑先生身上——两人反应十分迅速,不约而同侧身席地而坐,然后飞快从药箱里取东西放到前方的榻上,各种材质各种样式的瓶瓶罐罐,粉状膏状又亦或是原料药材,研磨调制工具……

唐千叶这边,以木质藤质器物居多,而桑先生手上,则是金铁与玉瓷。

“唐大小姐,何谓‘画堂春’?”谢星纬冷不防问道。

唐千叶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只要他敢说,敢提,更何况现下只是个疑问。

她自藤箱中取出了一个木匣子,拣出一根拇指长的黑烛,慢条斯理放在漆碟中点燃,闻言轻笑:“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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