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像是受惊的兔子,突然跳下了床。许是动作太大又着急,身上裹着的层层浴巾便有了向下脱落的迹象。
黎善的脸上强装着镇定,两手揣在胸前紧紧攥着浴巾,一面走着,一面小声解释:“我……我、朕要先去换身衣裳!”
“……”
苏拾一哑笑,“好。”
大概是少了侍女的服侍,黎善这次换衣裳的时间要比往常要慢许多。
不久,丞相留宿在新帝寝宫的事情便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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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左相大人也曾为了一件事来与新帝秉烛夜谈。有人猜测,多半是为了苏家平反一事。
当时。
“陛下,老臣以为……”
对于这件事,左相似乎在迟疑着什么,“关于苏家一事,还是不要再提才好。”
黎善闻言,眉心一皱,放下奏折看着他,“卿何出此言?”
左相脸色不甚好看,纠结一阵,低头拱手,语气真挚道:“陛下,若那苏舜是真有心调查苏家一事,以她的能力,苏家就算真的是黑的,要洗成白的也绝对不成问题。”
“先帝尚在时,苏舜手中便已是权势滔天……”
苏拾一在朝中的身份、所扮演的角色,朝中百官无人不晓,都只是藏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也不敢表现出来。
“老臣以为,苏家一事恐怕另有隐情,”左相俯首下拜,沉声道,“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
黎善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并不意外,她抬眸看着左相,淡淡道:“卿所言极是。”
苏家的事当然不简单。
黎善早就知道,那只不过是苏拾一当时为了赶走她,随手扯过一桩事来糊弄她的而已。
只是没想到左相会在这件事上斟酌。
“……”
新帝与左相商谈过后,已经到了宫禁的时间了,左相便留宿在了宫中一间较为偏远的卧房。
不久后,左相以年迈为由,上疏辞官,黎善允了。
左相之位被暂时搁置。
……
眼下新帝正与丞相大人同榻而眠,似乎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
也或许是两人心知肚明,没有人肯提出来罢了。
蜡烛熄了,寝宫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黎善悄悄睁开眼睛,眨了眨眼,慢慢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这龙床大得很。
苏拾一躺在她的身旁,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
四周静悄悄的,仅能听到身畔人的呼吸声。
“……”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新帝动了一下,侧过身背对着丞相大人。
她想要离她近一点。
黎善努力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慢慢向着苏拾一的方向挪了一点点,然后停下来静静感受身旁人的动静。
新帝自认为自己有着足够的耐心。
等了一会儿,新帝见丞相大人好像无所察觉,便大着胆子又蹭过去了一点儿。
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间隔只剩下了小小的几寸。
黎善停了下来,对自己的成就感到了满意,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缓缓放松了下来。
还不等她阖上眼,一直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腰间。
惊讶之余,那只手慢慢地圈住了她。
“陛下呀……”
苏拾一搂紧她,轻叹了口气,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早些睡吧,明日的早朝可不能再推了。”
闻声,黎善的身子一僵,随后慢慢软了下来,听话的闭上了眼。
“……”一阵静默。
忽然,新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挣扎着想要转过身去。
好不容易转过来了,入眼的便是漆黑的一双眼睛,眸底有些亮光,她正平静的看着她。
大概是被吓到了,新帝立时乖如鹌鹑,手还扒在丞相大人的手臂上,身子却僵着一动不动了。
“……”
丞相许久未言。
黎善垂眸,像是要掩盖什么一样帮她整理一下衣袖,小声道:“姑姑,我只是想……”
话到嘴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说什么,说帮姑姑你整理整理袖子?
“……”黎善抿了抿唇。
这谎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声音便在这儿戛然而止了。
“陛下。”
丞相大人并未在意她那残缺的理由,翻过身,虚虚地压在新帝的身上,语气无奈,“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朕没有不听话。”
闻言,新帝十分硬气的反驳了丞相大人的话,只是说着说着,语气却变弱了,“姑姑说的话,朕都听到了。”
只是听到而已。
“……”
苏拾一微眯了一下眼,伸手挑起落在她鼻尖上的一撮碎发,淡淡问道:“陛下这是在与微臣抠字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