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朦亮起,两人对那些跟踪他们的人使用二十四小时的强效迷.药,放走最初那条贪吃蛇,收起累得不停吐墨汁的复印机和旧蚊帐,悄然离开被啃秃的千灯花山头。
两人走上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头,空气中隐约飘来食物的香味,往日在这个时间点,整座小镇已经被千灯花的香味彻底笼罩,是绝对闻不到其他气味的。
汪星燃起初还没有感觉,他光惦记着沿路观察那些还没开张的花店,乐此不疲地确认贪吃蛇的战斗成果。花店里的千灯花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片叶子都没留下。
走着走着,汪星燃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闻了那么久食物的香味,他的饥饿感都被唤醒了。正好旁边就有一家包子铺,汪星燃带回几个包子和两杯豆浆,将其中一份递给陆厌,他咬下一大口松软的粉丝包,满足地喟叹,“我们好久没这样一起走在街上吃早餐了吧。”
陆厌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一个肉包一个豆沙包。
他们上一次一起走在街上吃早餐,还是小学的时候。他们上的同一所小学,每天一起上学。陆厌对肉包和豆沙包的喜欢非常平均,但那时卖的包子个头很大,他的食量只能吃下一个,导致每天早上都会选择困难。汪星燃总会吃着粉丝包耐心地等他作出选择。
有天他选择困难的事让班上一个大嘴巴知道了,他到处宣扬,取笑陆厌矫情、小家子气。陆厌还没生气,汪星燃就把大嘴巴按在地上狠狠揍成猪头。在家闭门思过几天后,汪星燃和陆厌再次结伴上学。
买早餐时,汪星燃让老板拿了一个肉包和一个豆沙包,他把半边肉包和半边豆沙包合成一个包子,对陆厌说:以后你就不用担心该怎么选包子啦。汪星燃就这样陪着陆厌吃了几年不是他取向的肉豆沙包。
后来两人考进不同的中学,汪星燃休息日爱睡懒觉,和陆厌见面时总会错过早餐,陆厌的食量也渐涨,足以吃下两个包子。他们就再没一起这样吃过早餐了。但陆厌永远记得那个半甜半咸的包子,还有汪星燃脸上灿烂的笑容。
陆厌打开包装,咬了一口温热的肉包,稍稍将肉包拿远时,洁白的包子皮上多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他流鼻血了。
耳边传来汪星燃的惊呼声,陆厌脚下踉跄,该死的,污染彻底剥夺拆礼物那段记忆的正面情绪,突破他设下的禁锢,朝他刚刚回想起的记忆伸出魔爪。记忆中半甜半咸的包子,缓缓爬上斑驳的黑点。
汪星燃支撑起陆厌摇摇欲坠的身体,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其实他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深想。昨晚汪星燃心情跌到谷底,但他并没有被夺走正面情绪的感觉,心情变差完全是受到扔掉眼镜的影响。他不是污染的猎物,能成为猎物的就只有陆厌了。
陆厌倚在汪星燃肩上,贴近他耳旁,“你别慌,我能处理好。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陆厌取出一条黑色丝带,在手腕缠绕二十一圈,系上绳结后,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汪星燃揽住陆厌比他高出一截的身体,两人贴得很近,他能感觉到陆厌的体温急速下降,心跳和呼吸都变慢了。这不是污染的症状,陆厌使用的道具正在伤害他的身体。
汪星燃强忍心痛,架着陆厌离开了因为千灯花一夜离奇消失而骚动起来的街头。
当陆厌再次醒来,他躺在一张没铺被单的床垫上,身上盖着汪星燃的外衣。汪星燃就在他床边,反坐靠背椅,手臂搭在椅背上,双手握着陆厌的手机看资料。
汪星燃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你醒了。”
陆厌解开缠在手腕上的黑丝带,不算太意外地看到套在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钻戒,“这是哪里?”
汪星燃伸手触碰陆厌额头的温度,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缓慢上升,松了口气,“我们这两天没有遮掩容貌,现在外头已经闹翻天了,我担心住酒店会被人找上门,就在网上查找正在出租的房屋,这套房子没找中介,房主还在外出差,三天内回不来。”
陆厌坐起身,注意到床脚处摆着几箱用空的便携氧气瓶,看生产地址还是国外的,门窗的缝隙都被胶带严严实实地贴住。
“现在外头很乱,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你应该饿了吧,包子凉了不好吃,我买有自热火锅,你边吃我边和你说。”汪星燃像只勤劳的小蜜蜂,都没让陆厌下床,忙前忙后把吃的给他都弄好。
汪星燃用陆厌手机里无双整理出来的资料,结合他们昨晚确认的树汁走向,圈出十一件可疑事件。“我之前以为我们得用暴力破坏的方式销毁千灯花,肯定要被全镇通缉,所以才想等着污染源自己找上门。现在没人知道我们是销毁千灯花的凶手,我们可以主动出击!我已经整理好拜访路线了。”
汪星燃继续嘀嘀咕咕,千灯花消失触碰到一些人的逆鳞,那些人八成会对他们的目的起疑,有可能会在污染源那里埋伏好陷阱等着他们,他们必须小心行事。
陆厌注视着汪星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