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候的他，已经比谁都要深刻地理解什么是离别。
直到被顾泉送出国，一个人在外面飘荡了那么了多年，渐渐地他也忘了这段记忆，让它变得越发模糊，直到被彻底尘封。
“哈……”顾南裴猛地惊醒，用力喘了几口气。
入目是一片黑暗，敏锐的嗅觉让他轻易就能闻到一旁许然的味道。
就在离他不到二十公分的位置。
他慢慢凑了过去，用鼻头蹭了蹭许然细嫩的脸蛋。
又轻轻舔了一口。
本来对这个小孩就有种亲近的好感，现在更加难以抑制。
原来在这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了。
虽然那时候的许然还那么小，想必什么都不记得，但那段时间的陪伴，对他来说依然是弥足珍贵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顾南裴本该感到害怕，他却将头磕在枕头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然的睡颜，就像他儿时做过的那样。
听着他清浅的呼吸，看着他微微翕动的鼻头，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那对他来说噩梦般的黑暗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晚安，我的小朋友。
第二天许然醒来的时候，被凑得极近的金毛脑袋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将它抱了下去，然后叠好被子准备出门。
“哥！大新闻！你是不是还没看手机？”他刚坐上车，叶子就大叫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来回晃，“真的是报应不爽！”
“怎么了？”许然一脸茫然地打开手机，瞬间被微博那红彤彤的一片惊呆了。
#柏明被包养#
#柏明黄盛源#
#柏明买营销号#
#柏明抢资源#
一溜下来全是柏明的黑热搜，将他从耍大牌打压同组演员，到抢戏抢资源，到被人包养扒了个遍。
照片的时间看起来断断续续，甚至还被扒出来几个月前上节目穿过的那套衣服。
所以他究竟从多久前就开始卖自己了？
而且这次还跟污蔑许然的那些照片不一样，虽然没有那么露骨，但全部都是正脸，根本没法抵赖！
虽然没有那么十八禁，可两人之间那种暧昧的氛围和黄盛源明显动手动脚的举措可以证明他们之间关系。
没有一个人鼓吹所谓的真爱理论，顺着这条线往前扒了扒，还翻出了不少好东西。
“我记得柏明说他被那个探索者综艺邀请的时候，还帮他讽刺过许然来着，不过现在嘛……许然既然是隐形的大佬，那怕是柏明踢到了铁板，消息还没确定就敢舔着脸往外发，转头就被打脸，脸疼不疼？肿不肿？”
“说起来他之前通告里一直在准备的那部大电影，演的还是男二呢，戏份可不少，那段时间……我记得刚好是那张照片的时间点，你要这么说那我就懂了，不然他也就红了没多久，哪能那么快就被人慧眼识珠了？”
“说起来，柏明本来是不是不参演《江山》的？我之前看过他的通告来着，说要认真拍完那部大电影，怎么莫名其妙就去《江山》里客串了，不知道顶了谁的戏份进去的，干得还真顺手。”
“这个我知道！原本他那个戏份是陈文炎的，当时他还很开心地发了微博庆祝，第二天就删了。”
“哦，果然是惯犯，习惯了背后有人的日子啊，张张腿不就什么都有了？他好像还买了营销号去黑那个许然，结果自己才是最脏的，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
“掩耳盗铃罢了，想拉个替死鬼帮自己转移视线，没想到踢到铁板，看看人家这手段，不光能把自己洗白，还能顺手将始作俑者扒了皮拉下水，惹不起惹不起！”
更何况那些爆料中，还有之前许然找出来的监控录像。
不同的是，他急匆匆离开了之后不到半小时，柏明就上去了。
一晚上没出来。
这些许然是彻底被洗白了，这事根本与他无关。
许然翻着评论，缓缓蹙起眉。
这是谁干的呢？
明显是在帮他，起码从今天起，这件事的热度就被彻底引到柏明身上了，而这盆脏水，他是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雯姐！雯姐我该怎么办？你得救救我，当初是你让我去……”柏明捏着手机，嗓音都在抖。
他只是想搞死许然，却没想到铺得这么大的摊子，最后竟是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之前闹得有多凶，现在反噬就有多严重。
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出门了，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慌什么！”沈静雯呵斥一声，“肯定是许然干的，你加紧结束在《江山》的戏份，不要跟他起正面冲突，去那个剧组里呆着，山里面躲一两个月，这里我会给你公关的。几个月之后，这事的热度就下去了，听到没有？”
“好……我知道了。”柏明慌得不行，他直觉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果然，第二天还没到，《江山》剧组就给他打了电话，以拍摄期间因为艺人个人原因影响到剧组整体形象为由，宣布他单方面违约，要将他换掉。
偏偏他还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而他最看中的那部大电影的导演似乎也在考虑换人的事，只是他的戏份已经拍摄了大部分，骤然换人代价颇大，所以还在权衡。
但是据说已经在暗地里找寻其他合适的演员了。
怎么会这样？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柏明比谁都清楚舆论的力量，它真的足以杀死人，可当他不遗余力想要通过这种手段去害许然的时候，是怎么都想不到竟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偏偏他还没有许然的本事，因为那些照片都是真的！
他甚至不能请所谓的大神出来辟谣那些其实是P图恶搞，现在的网友有多全能，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紧接着又是两个已经谈好的代言被撤了下来，虽然黑红也是红，但是他代言的那两个牌子都是非常正面阳光的东西，怎么都不会愿意邀请这样一个污点艺人的。
他似乎……被逼到了绝境。
“黄哥……黄总！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柏明没办法，只能给黄盛源打电话。
虽然一想到他那些手段就觉得头皮发麻，整个身体都开始疼，但是眼下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更何况黑许然这件事，是他们共同策划的！
黄盛源根本就是怂恿的主犯，没理由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些！
“哎呦呦，看你这怕的，哭得我心里也不好受了，”黄盛源猥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柏明差点吐出来。
“放心，都是小事，你是被我从十八线拉到现在的，我的能力你还不清楚？《江山》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戏份，不用太可惜，那个导演那边只也我再投点钱，他不敢不要你。”
“谢谢黄总……”柏明强忍着反胃道。
“别着急谢我啊，除了这些，我手上正好还有两部不错的剧，春节档，应该能吸一波粉，经过这一次被黑，你的粉丝基数会大大增加，要是再适时抓紧机会……”黄盛源说到这里，就住了嘴。
“您……您需要我做什么？”柏明抖着嗓音道。
明知道是与虎谋皮，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聪明孩子，晚上过来一趟，咱们见面慢慢说，拍戏这么久，我也怪想你的……”
柏明一脸麻木地挂了电话。
曾经被恐惧支配的日子又要重新上演了。
许然……
这都是你害的！
许然赶去剧组的时候，就听到柏明被替掉的消息，不禁有些诧异。
艺人的某些诸如吸.毒，涉.黄等会造成极恶劣后果的行为影响到剧组时，片方确实有资格单方面提出解约。
但是他之前那事闹得动静也不小吧？
李震怎么没说什么？
而且不光如此，早上一来，李震还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加油，不要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影响了，你戏感很好，别浪费了。”
令他受宠若惊。
“在想什么？”脸颊突然碰上一抹温热，顾南裴手里拿了一杯奶茶贴在他脸上，偏头看过来的眼神比往常还要温和几分。
“在想柏明……”许然下意识道。
顾南裴瞬间冷了脸，唇角的弧度都浅了许多，“他有什么好想的，你就不能想想自己？”
“我？”许然有些呆滞。
“你那个公司是人呆的吗？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现在就签了你，违约金我付。”顾南裴瞥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要！不行！”许然惊恐地后退一步，头都揺成了拨浪鼓。
他本来对男神就怀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现在如果接受他这种帮助，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半年而已。
“没多久了，顾哥你不用替我多费心的，经过了这次的事情，沈静雯应该也不敢再做什么手脚，要是搞特殊，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他低着头，两手快把手里的被子捏碎了。
顾南裴静静地盯了他一会，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的骄傲和自尊，同样也是他所欣赏的。
“不要逞强，有什么可以跟我说。”他强忍住想要揉许然头发的冲动，转身跟韩杰去了化妆间。
还不忘叮嘱一句，“等会对戏。”
等到人走远了，许然才放松下来。
男神今天怎么怪怪的？
感觉有点温柔过头了。
虽然他平时也没有很凶，但是总归感觉不太一样。
可左思右想都想不通，许然也当是自己的错觉，低头熟悉着自己的剧本。
“许然。”有人叫他。
许然抬起头，发现是陈文炎。
“你……”他眯了眯眼，有些惊讶。
“我来拍戏。”陈文炎轻声道。
许然瞬间懂了。
柏明被赶出剧组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所以李导还是选择了之前就看好的陈文炎。
“恭喜你，又能一起拍戏了。”许然笑着站起身，想要跟他握手。
陈文炎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握在一起的手一触及分，转身就走了。
似乎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
当时柏明为了给许然找不自然，顶了他的戏份，而现在柏明自己惹了一身腥，几乎变成了过街老鼠，他重新接了这个戏份，也是因为许然。
他其实是不甘又有几分怨怼的。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没有像许然一样跟公司跟经纪人正面刚的勇气，更没有面对那么多污蔑还能逆风翻盘的实力，也没有影帝替他发声保驾护航。
所以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忍着罢了。
陈文炎收到通告之后兴奋不已，再加上早就把剧本吃透了，所以戏份补拍起来相当顺利，而他这个角色的对手戏基本都是跟许然，两人之间相处还算和谐。
进度被推得飞快，李震顾忌着最近许然身上那摊子烂事，拍完今天的戏份之后，就让他回去了。
“盯这么久，也不去找人说话？”韩杰用肩膀怼了一下顾南裴，这人自从下午许然拍戏，就一直坐在旁边看，闹得剧组的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更别说偷懒了，生怕哪里惹了这位大神不高兴，效率才会这么高。
“不用。”顾南裴摇了摇头，他只是想看着他罢了。
“啧，你这个人。”韩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后背上锤了一下，瞎子都能看出来这家伙现在是个什么心思，偏他自己还是一副清冷孤傲的表情，恨不得世人皆醉我独醒。
就这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还想追到人？
自喻为顾南裴这么多年唯一好友的韩杰决定帮自家兄弟一把，瞅准了从化妆间往外走的许然，一把搭上他的肩。
“小朋友，一起进组拍戏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机会联络感情，要不要一起吃顿晚饭？”韩杰还没说完呢，就感到一道锋利的视线，刺得他后背发麻，迅速放手站好，“你看啊，咱们顾影帝呢也正好没吃饭，要不要一起？”
跟男神一起吃晚饭？
许然抬头看了顾南裴一眼，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拉着叶子跟上，等坐下来了，脑子还有些不大清醒。
“来，随便点，今天顾南裴请客，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啊？”韩杰随便勾了两道顾南裴喜欢的菜，就递给了许然。
许然捏着笔思考了一会，突然听到一旁的顾南裴道：“他不吃青椒，你没点吧？”
许然愣住了。
男神怎么知道他不爱吃青椒？
“哎呦，我看看啊……”韩杰连忙凑过来，“还真有，青椒炒牛肉，我记得你喜欢吃牛肉来着，那这个不要了。”
“不用不用，我没关系的……”许然连连拒绝。
然后又听到一旁的顾南裴轻声应了句，“恩，划掉。”
许然：……
有些感动是怎么回事？
“小朋友能喝酒吗？”韩杰接过他点好的菜单，又往后翻了翻，手指在酒水那一页上缓缓划过。
“我……”许然回想了一下自己惨不忍睹的酒量，但是如果只是一点点的话……
“可以少喝一点。”他视死如归道。
“那就好，正好想推荐你这家店的果酒，其实没什么酒精含量，只要不是酒精过敏都能喝，不醉人的，味道非常不错。”韩杰喜滋滋地给每个人都点了一杯，然后就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往往都是他说一句，许然回答一句，一旁的顾南裴则是一贯的沉默寡言，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
菜很快就上齐了，许然端起那杯果酒轻轻抿了一口，完全就像是果汁一样，没有半点酒精味道，酸酸甜甜很是好喝，不由地多喝了几口。
等到韩杰问话，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他们才有些惊讶地发现，许然呆坐在凳子上，涨红着一张脸，双眼水润润的，迷茫地看着前方，对于他们的声音没有半点回应。
“许然？许……”韩杰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胳膊，许然就顺着朝另一边倒了下去，被顾南裴眼疾手快接住。
“哎呀！然哥不能喝酒的，这果汁也会醉啊！”叶子上完洗手间回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担忧得紧，又有几分好笑。
他两步上前拽住许然的手，想要把他往自己怀里带，“那顾哥韩哥，今天先这样，我先带他回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没办法，叶子只能放手，让许然继续靠在顾南裴怀里。
“什么？我我我马上过来！”叶子惊叫了一声，挂了电话转过头来已经是满脸泪水，“顾哥，我……我妈的病又复发了，我要……要赶紧过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然哥送回家？拜托你……”
顾南裴眼睑微垂，轻声道，“你去吧，他交给我。”
顾南裴这人性格虽然冷，但是人品是绝对信得过的，更何况许然对他的心思叶子也清楚，所以这样安排是目前最合理的了。
匆匆拿了钥匙，叶子几乎是冲出大门，很快就没了人影。
“这酒量真的那么差？当艺人多少要应酬，小朋友这样怕是不太吃得开啊……”韩杰看着许然的侧脸，咂了咂嘴。
随即反应过来，许然这么多年一直这么糊，尤其是他那所谓“不太听话”的传言，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重不重？来我帮你……”韩杰眼见许然整个靠在了顾南裴怀里，走上前想搭把手，却被他抬手挡开。
“你去开车。”顾南裴搂着许然的手又紧了两分，将人牢牢护在胸前。
他低头看了眼许然红扑扑的脸蛋，恍惚间又闻到了那股绵软香甜的奶香味。
他曾经就是这样将他抱在怀里。
像是对待一个珍宝。
作者有话要说：许然：我没事！我可以！啊……男神好好看，哪里都好好看，就是有两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