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欠了他多少条命了,清算起来,那真是三辈子都还不清的恩情。
“谁说保不住?”
“我说的……”一旁候着的医师听过他的名?号,唯唯诺诺地答。
龚老扫了他一眼,胡子都白了,再重?修医术,也来不及了,只道了一声:“可惜。”
“娉娉,你哥哥为了找你,受了风寒,如今也在床榻上躺着呢,不如你去看看他?”
她一心挂记着程释的腿,实?在是没想到哥哥为了找她生病了。
“好,我这就去看哥哥。”
谁知道她刚刚踏出门口,便晕迷过去,好在蜜心眼疾手快,将人给搂进怀里。
龚老这还未给程释诊脉,就先诊了兰言诗的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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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命真大,又活下来了。”龚老以自己独创的针法为程释治疗,给他失去知觉的左腿放血,一天一夜后,终于保住了他的腿。
程释悠悠转醒,发现龚老坐在自己房间里,“您怎么能进来?”
龚老举起又长又细的银针,对程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只要人会生病,那天下人,都会欠我一份情。”
程释不知,就连兰家也曾和他打过交道。
“对了你这腿,三个月之内,都不能瞎折腾,要?好好静养,否则,就算是我,也救不回来了。”他干笑声似公鸭,“再不惜命,你就得做一辈子的死瘸子。”
然而,程释还真不在乎。
一辈子的瘸子,又不是没做过。
“她呢?”
龚老笑眯眯地问他:“你爹若知道你为了兰家的女儿,操心完人家的胸,连性命都不要?了,他会?做什么,你知道的吧?”
“求您,别告诉我父亲。”程释少有?求人,但这件事,不能让他父亲知道。
“没有诚意。”龚老好声跟他商量道:“不如这样,你将八瓣碧莲给我找来,我帮你瞒着。”
“行。”
“行?”这么好说话?八瓣碧莲可是那个已经消失了的楼兰国的传说,他曾为寻此药两次入楼兰遗址寻找而未果,次次惊险,差点丧命。
“行。”此时程释有?求于人,像只予求予取的小羊羔。
“对了,那小姑娘还挺关心你,自己的身子也不顾,直到晕倒前都还在关心你的腿呢。”他烧火不怕柴少,恨不得见程府和兰府立刻打起来,虽然这话,也是实话。
“她怎样了。”程释听到他的话,脸上并没有?出现开心的表情,反而变得凝重?了。
龚老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实?情告诉了程释:“她天生体寒,尚在母体时就落下病根子,这些年虽然调养得不错,但……”
“但什么?”
“不宜受孕,轻则滑胎,重?则丧命。”
龚老说罢,看到程释的眸光颤动,像是被狠狠刺伤了一般。
他心中感慨万千,当初沈瑶也曾派人满世界找他,为女儿看病解毒,但他怨恨沈瑶的父亲隆庆王将自己困在西北三年,专门躲了起来……如若当初他来调理,她此时应该是个正常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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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老交代一番后,离开了兰府。
程释靠着床榻,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无?花果树,怔怔出神。
身上的各种?伤口,敷着药膏,火辣辣地疼,这疼痛无?法触动他,但前世的回忆可以……那一天,是她彻底与他决裂的日子。
“阿释!”是蜜心的声音。
“小姐来看你了。”
窗外有?人出现。
蜜心退到一旁,她身后的人出现了。
他看见她穿着夕岚冬袄,上头绣着英英木槿花,她腰系月华裙,围着白色的貂毛围脖,透过窗户,手中握着个手炉,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的气色不错,双颊微粉,眼神中并没有龚老口中说的殷切的关心,恢复了往常的冷艳。
这平平无?奇的窗口,因为她瞬间变成了一幅好景,她替代了光秃秃的无?花果树,令他眼中的世界瞬间亮了起来,她是那样美好而生机勃勃的存在。
他暗自发誓,此生,他不会?再让她受到那些苦难的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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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龚老入兰府的头一个夜里。
就在兰府隔了一条街的某间平平无奇的院子里,房间里有?个清贵的公子,正在和一个长满了胡茬的中年人说话。
“请世子将这两封书信交给宁府的人。”
“侯爷真的打算投案自首?”
“是。”
“好,我尊重?侯爷的选择,天亮了,我送您去兰府。”那公子将他被救以后,发生的有?趣的事告诉他:“你失踪的第一晚,兰大人将这消息禀奏了陛下,陛下命令他立刻入宫,但兰大人执意在找回女儿后,才进宫面圣,陛下大发雷霆,当着诸多人的痛骂了自己的爱卿,如今兰大人因渎职已被陛下停职,软禁在兰府中,以作惩罚。”
宁见春听完后,颇为意外地说了句:“她竟然没死?”
那公子把玩着手中的玉骨扇,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宁见春看着程佑也的嫡子,觉得他很不像他父亲。
程佑也为人霸道张狂,行事亦是如此,但是他的儿子,好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玉璧,让人瞧不出悲喜,探不出温凉,更加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若是搁在从前,兰坯被惩罚,我定会?觉得痛快,可如今……”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如何痛快,他拿出了两封信,放在了程迦的面前,“这两封信,麻烦世子代为转交给宁府,一封是给我父亲,一封是给我妻子,请替我转告,是我对不起他们。”
这两封书信,一封是给他的妻子,想到是自己的妻子害死了小弟,他不愿再见她……另外一封,是给他的父亲,想到自己做过的荒唐事,他无?颜见父亲最后一面,信中解释当年小弟死去的真相,但他撒了谎,将妻子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好。”程迦收好了信。
“多谢世子。”南亭侯又说:“我在信中劝说了父亲倒向国公,这是我的最后的心愿,他会?为我助国公一臂之力。”
“侯爷劳心了,这份人情,程迦牢记着,将来会还给宁家。”
等程迦拿着信离开后,宁见春吹灭了火烛,等待天亮,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然而,“吱呀——”一声,从门口传来,他的门开了。
“谁?”
无?人回答。
他看到一道黑影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从阎罗地府里索人性命的无?常。
令他后脊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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