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看见她,眼睛里会迸发出似火焰的欲望,这两次相见,一次都没有……
她对程释的感情非常复杂,但现在超于憎恨之外的情绪是,对于未知疑惑的好奇。
于是她决定,借此机会,顺水推舟,把程释弄到自己身边,再找机会打探消息。
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一世,重生的只有她一个吗?
“母亲,我见过此人。”
“何时?”
兰言诗悠悠走到程释面前,“三日前,我在梅林经阁遇见过这位……”她的眼神在他身上游走,肆意地打量着他。
“不过那时天黑,未曾得见程家的……”她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这位家奴。”
“方才听他说话,我才认出了他的声音。”
“那夜我掉了玉佩,去而折返,结果……”
兰言诗停下了脚步,站在程释的正前方,目光如刀地望着他:“听见他说我,大庭广众之下逼妙邈下跪,说我傲慢无礼,苛待庶妹。”
沈瑶听了兰言诗这一番话,脸色变得极差。
程释并没有回避兰言诗的眼神,他比她高许多,这时他的下颌微扬,目光朝下往,与她对视,眸光没有一丝波动……他这么冷眼看着她,倒像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模样。
兰言诗仗着沈瑶在场,从他手中拿过那两本书,壮着胆子在他胸前拍了拍,冷嘲热讽道:“读书,读书有何用?读书就是让你在背后讲人是非用的?那还不如不读。”
程释答:“回禀公主,这书是世子读的,并非我读,小人不过是一介下人罢了。”
兰言诗转头对沈瑶撒娇道:“娘亲。”
沈瑶心领意会,冷“哼”一声,“程国公府的下人竟然如此不懂礼数,背地妄议公主,不知悔改,程佑也不会教人,那我要亲自管教。来人,将他压回兰府。”
程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但他不仅没认错,反而语出惊人:“洛阳盛传兰大人以公谋私,擅用私刑,但凡不支持他的人都要被打击报复,没想到夫人也是这种行事作风?这,就是兰家吗?”
原本沈瑶只想找个理由,把人给弄回去,程释说完这些话,她怒上心头,恨不得当场甩他两耳瓜子,奈何方丈在场,不好动怒。
“你若有冤屈,去了兰府,我让我夫君为你伸冤,正巧,他就是做这个的。”沈瑶笑眯眯地看着程释,然后吩咐道:“来人,动手!”
沈瑶发话,侍卫立刻冲上来压人。
方丈看了,默默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沈瑶一改张狂颜色,对方丈恭敬道:“大师放心,沈氏不会苛待他的,我会悉心教导,同他好好讲道理。”
兰言诗看着程释被押走的背影,想到了前世,她可是见过他提剑杀人的样子的,假如程释不愿意,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碰到他,他心中,又在算计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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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带着程释下了山,马车没走两步,就被拦住了。
“夫人,程世子呈贴来,说要拜见您。”
“领他到车前。”沈瑶猜他是来问她讨人的,她并未打算亲自去见他,让人将程迦带到马车前,隔着窗与他说话。
“程迦见过夫人。”
车窗帘布将外面的风雪与景色遮挡得严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兰言诗听见程迦的声音,眸光变得晶亮。
“本宫看程佑也在西边待久了,连洛阳的规矩也不清楚了。下人在背后妄议主子是非,按规矩是要乱棍打死的。”沈瑶的声音从车窗内传出,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
程佑也是程国公的本名,如今洛阳城里敢直呼其姓名的人,寥寥无几。
程迦恭敬地站在车前,听见沈瑶自称“本宫”,他也改了口:“还请大长公主开恩,程迦愿替他受罚。”
“本宫罚你做什么?”沈瑶讥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程世子不知道啊?你呢,莫把本宫想得太坏,本宫信佛,不会轻易杀生。此次看在佛祖的面上,本宫饶恕他一次,但他这人,本宫要亲自带回府中调.教。”
沈瑶一番话说得好不客气,甚至带着羞辱的滋味。
车窗之外,程迦站在车前,长身玉立,紫衣踏雪,恭恭敬敬,听她说完。
“程迦听凭大长公主指示。”
他站在原地,看着兰家的车队悠悠地往山下去。
沈瑶的性格,洛阳人都知晓。他有幸听说。
对于高傲尊贵,从未吃过亏的人,只要激怒她,刺她软肋,便能突破僵局。
没想到,这事,如此顺利。
阿释入了兰府,南亭侯的任务,便只会得到万无一失这个结果。
是啊,他弟弟,从没让他失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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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言诗躺在她娘的腿上,心不在焉的,方才她母亲那般话,丝毫不留情面,她其实并不希望她母亲和程迦对立……
“娘,你刚刚好凶。”
沈瑶眯起眼睛,试探地问道:“你不会像京城里那些痴心少女一样,对程家那小子有什么想法吧?”
兰言诗闻言倒在沈瑶腿上,合上眼睛,声音软软糯糯:“没有,今儿起太早了,娘,我困了。”
沈瑶摸了摸她的脑袋,再无它话。
而程释,被捆住了双手,坐在车队的最后一辆马车中。
他闭目养神,任凭车厢里的兰家仆妇们交头接耳,对着他指指点点。
“就是他,跟小姐齐名的那个美人啊。”
程释听见他和兰言诗被同时提起,嘴角上扬。
车厢里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山上的佛寺,钟声悠扬,清幽虔诚;
山下的人们,喧嚣吵闹,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