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冲洗上去,秦北王却丝毫未动。
裴叙北还没完全昏迷过去,一直半垂着眼皮低头看着眼前少女为她处理伤口。
少女手法很熟稔,比宫中那些老太医们处理伤口都要熟稔。
沈糯等烈酒冲开伤口上的毒血,露出翻开的皮肉,她才把口中嚼碎的药材全部敷到伤口上。
这药敷在伤口上的疼痛和烈酒冲洗伤口的疼痛没甚两样,但他还是丝毫未动。
沈糯又从裙摆里面的内衬撕下一条布料,帮着把秦北王的伤口包扎好。
正巧沈林也取了清水过来,沈糯急忙用清水漱了口。
这药实在太苦,沈糯漱了好几口都还清不掉口中的苦味,小脸一直皱着。
“阿糯,他没事了吧?”沈林问。
他记得阿糯就会一点简单的医术,这人看样子伤的不轻,还中了毒,不知道阿糯能不能治好。
沈糯看了眼还靠在树背上的秦北王,“哥别担心,稍微处理了下他的伤口,他一会儿应该就能醒来的。”
两人说完,就见青年慢慢睁开眼,青年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扔给沈糯,“这是医药费,多谢姑娘。”
沈糯自是不想要的,她上辈子承了他的情,这辈子还他而已。
而且自己就算不管他,他也死不了,自己说起来只能算多管闲事。
沈糯不要,裴叙北却又抬起未受伤那条手臂把玉佩递给她。
沈糯无法,知晓他是不想欠她人情,只能接过玉佩收在衣袋中。
“若二位下山,有人问起可曾见过在下,还请二位帮忙隐瞒,否则也会为二位带来灾祸。”
裴叙北说着边动了下左臂,发现刚才还麻木着不能动弹的左臂已经可以抬起来了。
沈林神情严肃起来,“公子放心,我与妹妹自不会多言。”
沈林说完,这才带着沈糯,背着竹筐下山了。
不过早上问文兰要沈糯那些首饰时,文兰哭闹,最后还是崔洛书实在受不住,吼了崔文兰两句,加上穆秀娇及时出现,把自己的首饰给了崔文兰几样,崔文兰才喜逐颜开起来,要知道,穆秀娇的首饰都是京城时新样式,好看不说,一样首饰最便宜的都得价值十几两。
所以崔文兰这才欢天喜地的把沈糯的首饰都给还了回去。
听闻姚氏这话,沈糯轻轻看了她一眼,才告诉沈父,“爹爹,你和里正先在偏厅休息片刻,我去把东西都收拾出来。”
她的东西还挺多,收拾起来差不多要半个时辰。
沈父点点头,看着女儿进去厢房。
姚氏忙道:“亲家公,你跟里正先进偏厅去喝茶去,省得站在外面等着,即便是阿糯不能在做我儿媳,我心里也是怜惜她的,希望她以后能过的好。”
里正杜春喜点点头,这姚氏还是大度的。
姚氏陪着两人进去偏厅,又倒了茶水过来。
站在院中的崔洛书看了眼偏厅。
姚氏也正好端着茶水进偏厅,但跨进偏厅前,她回头跟崔洛书的视线对上,睨了厢房一眼。
崔洛书点点头,朝着厢房而去。
崔家虽不算有钱,但房屋还是挺大,厢房都有几间,后边院落还有排放杂物的小房间,穆秀娇带来的奴仆都是暂且住在后院的那排小房间里。
而沈糯自从嫁来崔家,未跟崔洛书洞房,都是跟着崔文兰一起睡的。
所以沈糯的衣物首饰箱子全都在崔文兰的房间里面。
这也是沈父没有进去帮女儿收拾嫁妆的原因。
毕竟不是崔洛书的房间,沈父不能进去别家女眷的房里的。
沈糯进屋后,开始收拾东西,她的首饰就那么几样,打开首饰匣子,崔文兰果然都把她的首饰放了回去。
她又打开自己的箱子,里面的二十两银子还剩十两,那十两当初崔洛书去京赶考时,给了他做盘缠。
沈糯开始收拾自己的衣裳首饰放在箱子里。
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沈糯回头去看,是崔洛书。
崔洛书进来厢房,顺手就把房门关上,他目光复杂的看向沈糯。
“阿糯,你当真就如此绝情吗?我娶县主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朝堂混乱,没有穆阁老的支持,我很难在京城立足,很难在京城有出头之日,你不能体谅体谅我,我若能走到高位,还能帮你拿个诰命夫人,何苦一定要与我和离,再者,和离之身,纵然再嫁,也都是平庸之人,再寻不到像我这般的儿郎。”
沈糯被这话恶心坏了。
这些人想要她的气运,还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忍着心中怒气,平静说,“我不稀罕甚诰命夫人,我们自幼青梅竹马长大,就算和离,我亦希望能够顺顺当当不起波澜。”
她已经递了话语,只要他跟姚庄清今日让她顺顺当当和离,其他恩怨,可以后再算。
倘若今日这两人算计她,她自会让这两人自食恶果。
“我早该知晓的。”崔洛书苦笑,“你性格虽善良随和,但决定的事情就无反悔可能。既,阿糯一定想要和离,那我们好聚好散,以后阿糯若有甚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让人去京城给我递信。”
崔洛书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沈糯一盏茶水。
那是盏早就倒好的茶水,早在沈糯进屋时,桌上就有这盏茶水了。
“阿糯,这一载,辛苦你照顾崔家人,这杯茶,是我该敬你的。”
崔洛书把这盏茶水递到了沈糯前面。
沈糯面无表情接过茶水,抬起茶盏递至唇边,看着似乎打算喝下。
崔洛书紧张的掐紧掌心,他只盼着事后阿糯莫要怪他。
他和阿糯本就是夫妻,早该圆房的,阿糯如今也差不多十五了,若能跟阿糯圆房,阿糯成了他的人,便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母亲说得对,这世间女子皆是如此,若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才会对男子死心塌地不会生出二心来。
就比如娇娇,他早与娇娇有了肌肤之亲。
娇娇作甚都向着他。
茶盏已到了唇边,沈糯闻出里面淡淡的茶味和烧过的符纸的味道。
若是搁在普通人身上,有苦涩茶水的遮掩,根本闻不出其他一些轻微的异味。
这里面应该是姚氏在茶水里面添加了烧过的符纸,要说姚氏,也的确有些古怪的本事,沈糯上辈子亲眼见她用符帮人治过病,止过血,都是有些效果的。
但沈糯到底在仙虚界修炼了五百年,哪怕换回现在的身子,五感也超出常人不少。
而且不仅是五感异于常人,她还修的剑道,就算换回现在的身子,她身手也很是不错的。
崔洛书屏住呼吸,只等沈糯喝下符水。
母亲说这符水效果会非常快。
却不想,阿糯忽地把茶盏放在桌上,而后拎起水壶取了个空的茶盏,倒了杯茶水出来。
沈糯倒好茶水,抬起眸子,那双清澈的眸子,波光潋滟的,“崔大哥,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的,不管如何,希望你在京城前程似锦,我也敬你一杯茶水。”
崔洛书忍不住抬头,看见阿糯这双似春水般的眸子,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沈糯搁置在桌上的手指微动,两杯茶水交换过位置。
她举起自己那边的茶盏,看向崔洛书。
崔洛书根本就没看到沈糯已经把茶盏换置过来了。
他低头看自己这边的茶盏,以为是方才阿糯倒的那杯,他端起茶盏,不疑有他。
两人各自把手中的茶水喝掉。
喝完茶水,崔洛书就看向沈糯,等待药性发作。
沈糯也望向他,几个呼吸间,崔洛书忽然就觉得身体有些发热。
怎么回事?
看着崔洛书开始不对劲起来,沈糯抱着她的箱子出了门。
身后是崔洛书沉重的呼吸声。
崔洛书也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东西发作起来速度太快了,他现在只剩下热这个感觉,脑子昏沉沉的。
沈糯抱着自己的箱子出门,虚掩上房门。
正好撞见对面厢房屋檐下的穆秀娇。
穆秀娇看见沈糯,轻轻蹙眉,她思忖片刻,朝着沈糯走了过来。
沈糯刚走下厢房台阶,把手中的箱子放在院中的红木方桌上。
她其他的衣物还没收拾完,但现在显然不适合去里面继续收拾。
穆秀娇已经走到沈糯身旁,她轻轻笑了声,凑在沈糯耳边低声道,“还好你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和离,你这样的村妇,如何配得上洛郎,且我已听洛郎说过,他对你很是嫌弃,就算跟你成了亲,也没碰过你。”
崔洛书自然不是这般说的,只是告诉穆秀娇,母亲跟他都怜惜阿糯年纪小,身子骨没长开,所以两人还未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