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家的算计纠葛,本就说不清。颦儿虽不知皇太后到底对小皇帝说了什么,可就单单看太后毫不留情地泼了陛下一脸,就知冷芜月还是太狠了。
平日里太后总是冷淡清静,待下人也好,偶尔浅笑,便是难得。可今日这般决绝,丝毫不顾皇帝颜面,更不讲往日情面,狠狠驳斥,践踏他对太后的感情。
有朝一日,皇帝醒悟过来,这便是心底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保不齐,便会发泄到这个非亲的皇太后身上。
这是不是,太过不为自己着想了?
冷芜月闻言,反而看向了颦儿,答:“哀家不在乎。”
她比任何人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站在什么位子,便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若人人都像小皇帝一般任性,钻入牛角之中不顾其他,便是蠢极。
她看透太多爱恨纠葛,抽身出来一身洒脱有何不好?求得一份圆满爱情固然美好,可这世上除却爱情,还有太多太多。
无欲无求。不管发生什么,她皆视作梦幻泡影,一闪而过,不生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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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的数日,小皇帝终于还是上朝了。只是他面色略苍白,还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
他余光往下一瞥,就看到了姜疏矣。
一回想那日在御花园所见,小皇帝心中便膈应。姜疏矣对上他的目光,却是不卑不亢,其中意味只有二人心知肚明。
小皇帝暗暗握紧了拳,知他定然是在挑衅,却又无处撒气,只能更加黑着一张脸。
细细想来,姜疏矣近来也太过频繁地出入在宫中。小皇帝还尚未走出心结,与皇太后终究是异心,便也再未去过坤翎宫。
可听那嚼舌根的宫女私语,说的都是又在何处何处遇见了姜大人。生出几分艳羡的同时,也意味不明地传着与皇太后之间的揣测蜚语。
一想到姜疏矣那张脸,小皇帝总要紧紧皱着眉。
总有一日,他要下令斩了姜疏矣。
至于姜疏矣与皇太后的关系是否是私通,若真是……
呵——倒是讽刺。
阿福依旧伺候在小皇帝身边,可小皇帝已对他有了戒心,许多时候都不要他近前伺候。
阿福心中默然,只能依旧尽心地伺候,只是愈发地,他都看不懂小皇帝的心思了。那般感觉就像是心底空了一块,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不能抓住。
他只知小皇每日都要更沉郁一分,尤其是看见姜大人,那双眼睛里便显出几丝烦躁,还讽刺。
至于皇太后选进来的几位妃子,皇帝更是一概不见,闷头就是批奏折,读通史,誓要干出什么丰功伟绩一般。
如此僵持了足足半个月,小皇帝依旧不向皇太后低头。颦儿眼见着母子离心,都不免忧心,可偏偏冷芜月跟个无事人一般,吃得下睡得香……
颦儿也曾擅作主张去见了小皇帝,可小皇帝一看到她,便面无表情地避开。
颦儿无奈,只得暗中再琢磨其他的法子。可她法子都还没想出来,手下的暗卫便送来了一个消息:常平郡主的下落找到了。
颦儿心中震惊,按照暗卫所说去了掖庭,见到了化名宜菖的常平郡主。她一查宫中名册,上载宜菖于三年前入宫,一直留在掖庭。
可为何,就在眼皮底下的常平郡主,她与皇太后寻了三年不得?
颦儿隐隐觉得此时怪异,便立刻上禀了皇太后。冷芜月听闻这个消息,缓缓抬了眸子:“已确定了?”
“奴婢已先查探过,确是常平郡主无疑。”
冷芜月缓缓地埋了香引,再将香炉合上,才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摆驾掖庭。”
然后,冷芜月见到了颦儿所说的那个宫女——宜菖。
当年长公主府被查抄,常平被掉包,充了旁支的同姓小姐宜菖,被送入掖庭,做最下等的婢子。
她只看一眼,便更确信了这个名叫宜菖的宫女,就是常平。
掖庭众人见到太后,皆俯首跪拜,只有常平,明显愣了一下才给她磕头:“参见太后娘娘。”
冷芜月清冷的眸底半点情绪也无,轻而便看出了常平的异样。
果然,被推出来了。她与小皇帝正离心,确实是玩弄手段的最好的时机。
冷芜月脑海中一闪而过两张脸,不动声色地目光落在常平身上,停了又停,明知故问道:“谁是宜菖?”
常平恭敬答:“是奴婢。”
“今日起,你来坤翎宫伺候。”
常平突然在掖庭出现,倒是令她更加确信了一件事——淮定王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