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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永昼(三)(1 / 2)


南舟被作者设定的女皇咬了。

然而,在作者的设定中,此时的南舟,应该还是一个普通人。

——设定矛盾。

——程序出错。

——那么,只能略过矛盾点,给出一个两边都能自圆其说的结果。

漫画里,女皇妹妹的结局并没有交代。

活着走出房子、来到大街上的,只有南舟一个人。

也就是说,被咬之后,他还活着。

而漫画中的现实里,南舟转化光魅的时间不比妹妹少几年。

且他常年在极昼之日出外活动,脑中光菌发育得异常健康,欣欣向荣。

所以,为了两边的故事走向都能自圆其说,所谓结局,只会导向唯一的那一个。

南舟脑中的光菌,原本是薄薄附着在他大脑上,纵横交错,在他颅内构建起一个复杂曲折的模型。

此刻,那发着微光的大脑碰触到试图强势侵入的光菌。

在微宇宙中,宛如两颗行星相撞,发生了无声的爆鸣。

南舟的光菌在高强度刺激下,实现了近乎炸裂的二次生长。

流动着浅浅白光的光菌如同孔雀尾羽、放射性地散开来的瞬间,南舟的五感达到了巅峰。

他被那股未知力量控制着、推搡着向外走去。

他能看到灰尘在无穷的日光下跳舞。

他能看到实质一样的光丝穿针引线一样,在空气中折射出各种弧度。

他听到自己的脚踩在木地板上时,木地板内的纤维被压出曲弯又回弹的咯吱细响。

他听到妹妹的身躯摔到了地上。

咕咚一声。

响亮得仿佛砸在他的心脏上。

但他想回头看一眼妹妹都做不到。

南舟游荡在大街上,感觉自己在被那股力量强逼着游街示众。

这实在有些好笑。

他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

被自己用玻璃片强行指住喉咙时,南舟开始认真地反省,自己这些年对那股未名力量的反抗,到底是对还是错。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想那么多呢。

如果从一开始,就遵从命运的安排呢。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抵住他动脉的锋刃最终没有划割下来。

南舟放下了抵住咽喉的玻璃碎片,轻轻喘了几下气,垂下了头。

他把因为用力过猛而割裂流血的虎口在衣襟上轻轻擦了擦。

擦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回家还要洗呢。

他盘腿坐在灿烂的光辉中。

光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吞没了他全部的影子。

他坐在昼光中,像是从光中脱胎孕育而来的少年。

好像他从光诞生的那天,就孤身一个坐在这里。

一直要坐到光湮灭的尽头。

但他还是回家了。

因为他的腿坐麻了,手也很痛。

他安静地返回家中,先回了一趟厨房。

妹妹的躯体已经不在那里了。

所有因为光菌反噬而死的光魅的宿命,都是力量被对方吸食掉,自身则成为光的养料,消失无踪。

南舟返回了自己充斥着水彩味道的房间,取了一卷绷带出来。

包扎到一半,他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

每到极昼之日,光魅们在舒适的光环境下,自信心总会无限膨胀。

俗话就是吃饱了撑的之后,又觉得自己行了。

不止有一只光魅曾在极昼之日来爬南舟的窗,试图篡位。

以往,南舟都会直接拧脖子弄死完事儿。

但他今天只是走到窗边,打开虚掩着的窗户,向下看去。

两个爬窗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光魅。

往上爬的时候,他们豪情万丈,一跟南舟冷淡的双眼对视两秒,刻在DNA里的莫名恐惧,让他们吓得直接撒了手。

重力加速度有多快,他们跑得有多快。

南舟扶着被他用蓝白水彩画上了一群小白鸽的窗户,望向窗外炫目的白日。

他认识的、熟悉的,只有这小镇里的寥寥数百人口了。

杀掉一个,就少一个。

他不大可能会有新的朋友了,只能珍惜眼前。

故事结束了。

可南舟还活着。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南舟再也没感受到怪异力量的操控。

有的时候,南舟甚至会骑行到小镇的边缘,他所在的世界的镜头,敲一敲那透明的空气墙,对那未知的力量说话。

“请问,你还在吗?”

“你是不是也把我忘了?”

当然,无人回应。

南舟也不会去做多余的期待,因此并不失望。

接下来的时光,南舟努力地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孤独。

他不再把书放在枕头下,而是一页页地翻书、看书,把阅读这件事赋予正常的仪式感。

他成为了美术老师,面对着那些以前是他的同班同学、现在是他学生的孩子们,教他们画静物,画存在于画册上、却从来没有在小镇里出现过的各种动植物。

他的学生里也有光魅,是认得他的。

时间一久,学生居然开始真的叫他南老师。

学校开始安排他的美术课。

他在大街上骑车时,偶尔会有学生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妹妹死后,几乎从小到大没有做过梦的南舟开始经常做梦。

他讨厌梦。

他的梦,时间线总是分叉、紊乱、无序。

一会儿,学生来他家里玩时,妹妹会伸出稚嫩的小手,管学生要礼物。

一会儿,南舟又回到了童年时。

他找遍每一个房间,都找不到妹妹了。

每次醒来,他都要在床上发很长一段时间的呆,才能将精神缓缓从梦境中抽离。

因为他梦到的片段,都曾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事情。

无数无趣的事情勾兑在一起,除了能给人造成感官混乱外,再没有别的意义了。

反正都是一样的孤独无趣。

直到三年多后的某一天上午。

南舟发现,一个穿着黑白Lo裙、佩戴着铁锈红玫瑰饰物的陌生女人,在他家楼下,在他的窗口正下方……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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