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但又在预料之中,楚家夫人直言没有楚风这个不孝子,与之断了关系,转头就置办了豪华的嫁妆,将闺女嫁进了亲王府。
众人议论纷纷,觉得楚夫人太过势利,眼见七皇子垮台,便将之舍弃,转头搭上了三皇子的阵营。可说归说,但这的确是人之常情,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婚礼办得有些仓促,搁在深秋时节举办,燕王身子骨越发不大好,参加完这场婚礼后,许是饮了酒,吹了冷风,翌日便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反反复复的,三天两头卧床休养,不知不觉就拖到了冬天。
皇城的雪来得比往年都早。雪粒子洋洋洒洒,沉重得仿若粗盐。
无名殿院中小亭,披上狐裘斗篷的七皇子正对雪独饮。听到脚步声后,诧异地看向依旧一袭单薄月白长袍的墨子非,“稀客啊,墨大人今日怎来了我这儿?”
说着倒了一杯酒,递给墨子非。
自打楚风离开后,他这里除了送吃食和用品的奴才,就只有他六皇兄偶尔会过来看望他,六皇子耳朵不好使,也说不来话,往往就默默陪着他坐一下午。
“殿下,好久不见。”墨子非没有接酒杯,疏离地道,“臣此次过来,给殿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不知殿下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吧,我倒是想知道我现在这般,还能坏到哪里去?”七皇子咧了咧嘴角,微垂下眼帘。
“昨夜大雪,贞妃娘娘薨了。”墨子非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
握着酒杯的手一松,酒杯碰一声摔到地上,青铜酒杯一路沿着小亭台阶滚了下去,扎进雪堆里。
良久的沉寂,唯有雪籽拍击瓦顶发出哒哒声。
莫得感情的墨子非停顿一会儿后继续道,“陛下身子也大不如前,听闻娘娘噩耗更是卧床不起。太医说,左右过不了今年冬天。这算是个好消息吧?”
七皇子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他好与不好,与我何干?我母妃什么时候出殡?”
“初十。依陛下的意思,追封贞妃娘娘为永珍皇贵妃,以皇后之礼厚葬。”
“呵,虚伪。”七皇子冷笑,“我想为母妃守灵,不知墨大人可否通融?”
如今朝堂,七成尽皆掌控在眼前这人手中。他能否出得了这个无名殿,不过是对方的一句话罢了。
“殿下送娘娘最后一程,自是应当的。”墨子非笑道,“方才的好消息不过是臣的戏言。臣今儿是要恭喜殿下,陛下不仅恢复了您的皇子身份,还准备附送您一个太子之位。这才是天大的好消息,不是吗?”
七皇子低声笑了笑,“的确是个好消息。”
如此,他便不用求墨子非也能直接出了这无名殿,去给母妃守灵。
一刻都不愿再耽搁,七皇子起身就想去找母妃的灵堂。
“且慢。”墨子非喊住他。
驻足,七皇子回首看向墨子非,“墨大人还有何事?”
墨子非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圣旨,扔给七皇子,“这是恢复您皇子身份的圣旨,今早陛下写的。臣过来时顺便带了。另一份册封太子的圣旨,陛下的意思,是让你亲自过去跟陛下认个错,再给你。”
“呵呵,请墨大人告诉陛下,那份圣旨还是请陛下自个儿留着吧!”
七皇子扬了扬手中的这份圣旨,就打算往外走。
“边疆战场,大雪封城,楚家军被困已有十日。”墨子非悠悠说道,目光笃定地看着七皇子忽然顿住的身影。
数月前,边境外敌来犯,楚风自请去了边疆。跟随他一起去的还有猎户之女灵梦鹿。
“你待如何?”七皇子转身,阴鹫的目光死死盯着墨子非。
“援军和粮草能否准时抵达边城,”墨子非微微勾起唇角,“就看殿下您的了。”
对上他眼里浅薄的笑意,七皇子狠狠地咬碎一口银牙,猛地将圣旨扔在地上,拂袖离开。
——
乐坊外廊道。
墨子非慢条斯理地剥开一粒松子,喂到落在廊内鸟架上的鹦鹉嘴里。
廊外飞雪片片,大如鹅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