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莲母子俩的身份过了明路,接下来的就是要办喜事了,在乡下人的眼里,领了结婚证也不算数的,只有办了喜事才是正式的夫妻。
这个谢华香最?高?兴了,欢欢喜喜地帮他们筹备,可惜前段时间灾荒刚过,存货实在是不多了,不然的话她能给他们办得更好看。
不过沈庭生也说了,他们现在是悄悄地在挣钱,不能让别人给知道了,所以这喜事也要低调点儿,不能办得太风光,引起别人的怀疑了就不好了。
饶是如此,这也是安吉大队长久以来没有过的大喜事了,自从旱灾以来,大队的社员们都处于一种水深火热的生活当中,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件喜事,大伙儿可都打算着要好好乐呵乐呵了。
喜事当然是在沈大壮的家里办的,他家的屋子早就被勤快的许秀莲归置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现在各个房门口都贴上了红字,大门贴着一副红对联,堂屋正对着大门的墙上,还贴了一个大大的红双喜,别提多喜庆了。
院子里也热闹得很,摆满了从隔壁邻舍家里借来的桌凳,按照村里的规矩,是要摆上整整一天的流水席的,全村的人都可以来喝喜酒。
除了谢华香以外,村里不少关系处得还行的妇女都过来帮厨了,院子的角落临时用砖头垒起了一口大灶,灶上坐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炖的是萝卜大骨头汤。
几根粗大的牛腿骨是一直在锅里熬着的,连骨髓里的滋味都被熬煮出来了,整锅汤冒着浓郁的香气,切成大块的萝卜随吃随加,刚煮熟的萝卜刚舀上桌,接着又倒一大盆进?去继续熬煮。
原本清甜的萝卜吸饱了牛骨汤的香气,滋味变得更加醇厚,吃上一块这样的萝卜,跟吃肉也差不多了。
灶旁的两张桌子上,摆满了准备好的各种食材,有一簸箕炸好的萝卜丸子,还有一大盆蒸好的豆腐丸子,另外还有一些白菜、粉条、黄花菜,还有之前存下来的各种干菜等等,所有的菜放在一起,一煮就是一大盆,源源不断地端上桌。
另一张桌子上,用箩筐盖着一条猪后腿,还有一个盆子里养了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青鱼,这是招待重要的客人的时候开小灶用的。
一场体体面面的喜事,最?终要的是要让客人吃饱吃好,这一点,沈大壮家的这场婚礼可算是没得挑的,跟上次沈伟军和唐桂英的喜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让人不拿出来说嘴都不行。
大伙儿自从旱灾以来,肚子里的油水就没有那么足过,吃得高?兴了,嘴里就像抹了蜜一样,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说,把一对新人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许秀莲跟着沈大壮一起出来给大伙儿敬酒,一张俏脸粉红粉白的,倒是让队里的大老爷们都好生羡慕了一把。
家里的两个孩子,张建民和沈谷仓都好生收拾了一番,张建民是不用说了,就连沈谷仓那猴样儿都体面了不少,大伙儿都说,有两个这样的孩子,将来可有得好日子过咯!
可偏偏有那嘴碎的,就以逗弄孩子为乐,对那沈谷仓说:“人家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爹娶了新媳妇,还有了新儿子,以后就不要你咯!”
沈谷仓不屑地白了那人一眼:“你爹才不要你呢,我以后有爹有娘,还有个哥,全家人都疼我一个,比你好多了!”
别人是想故意逗弄他瞧他的笑?话,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会想,倒是把逗弄他的人闹了个没趣。
现如今大伙儿都不富裕,沈大壮请客吃得好,那是人家实在,但对于宾客们的贺礼,就不能有过多的要求了,一尺洋布、一个脸盆或者是一对枕巾,这已经是很好的礼了,得很相熟的人家才舍得这样送,一般的给一块自家织的土布,再差一些的送一块手绢或者几条头绳,那也不能嫌弃。
谢华香百忙之中无意中发现,唐桂英居然也来吃席了,没跟她男人和公婆一起来的,空着手,期期艾艾地跟着其他人一块进?的院子,挺着个大肚子,悄悄摸摸地往角落里去了,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抓起眼前的碗就吃了起来。
看她的模样憔悴了很多,整个人除了肚子挺得老高?,其他的地方都瘦脱形了,头发也变得枯黄洗漱,看起来老了十多岁都不止。
前段时间灾荒,大家都过得不好,谢华香听说她公婆倒也没有怎么虐待她,毕竟她肚子里的那个,还是他们家的种呢!
也不知道她吃着别人家喜宴上的饭食,再对比自己出嫁时候的寒碜场面,心里头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看着她吃得狼吞虎咽的,谢华香的心里也有些恻然,本想不再理她的,没想到一个妇人突然指着唐桂英大声嚷了起来:“你这女人怎么那么不要脸呢,人家办喜事你一个双身子的跑来冲撞,是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要实在是饿鬼投胎馋这口吃食,叫你婆婆给你带回去呀!怎么那么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