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守馨说的有礼,有些人就是这样,从不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尽拿别人当傻子。”
众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正伸筷要夹香蕈,见这齐刷刷投来的目光,筷子一拐,夹了块其他的菜,一口塞入才知是咸鱼,这一大块下去起码要扒上一碗饭,但他若无其事地慢慢嚼碎全部吞了下去,然后动作优雅地开始扒饭。
“表哥!你怎么和守馨一起胡闹!”
海胤嚼着米饭漫不经心道:“是不是胡闹,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盯向守青:“还有你,什么时候该诚实就诚实,该直接就直接,要不然……”眼扫正垂眸不知想着什么的秋融:“最后你什么都得不到。”说完,张嘴又扒了口白米饭。
守青一听,瞬间明白表哥在制造机会给他,心不禁碰碰乱跳,老毛病又犯了:“可是,呃……”
这时,秋融放下了碗筷,大大方方地侧过身来问守青:“守青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守青涨红了脸,仍是吐不出半个字。
一旁的守馨看着火大,没好气道:“不就是昨晚的事有什么不敢问的,你不问我来问。”说着就瞪向秋融:“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你不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众人都看住秋融期待她的回答,只有海胤不动声色地撇开了眼。
他不想探究自己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是为什么,他甚至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间屋子里。
秋融好笑地回瞅他们:“我记得啊,我什么都知道,除了上了马车睡着之后。”这下,海胤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真的什么都知道吗?是不是也知道当时的他有多……
守馨继续追问:“那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对我哥哥又搂又抱的?”
守青脸几乎要冒烟,又羞又恼地冲守馨一喝:“守馨!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融儿,别听她胡说……”
“我记得,当时我确实失态了。”秋融嘻嘻一笑:“当时有点醉站不稳,在甲板上又吹得有些冷,一碰到守青哥的体温就不想动了。让你们见笑,真感到抱歉。”这时,一只小手轻轻覆上秋融早已冰凉的手。
“醉了就要抱人?果真醉酒可以看清一个人的本性啊。”守馨一触到哥哥杀人的目光,忙搬救兵:“表哥,你说是不是?”
这时海胤的筷子已伸到了那碟香蕈上面,见又有人看向自己,筷子倏地一越,稳稳夹起了一块白白的东西,刚要将白白的东西送进嘴里,方才看清自己夹的竟是块猪皮!
啪地一声,海胤像个负气的孩子将碗筷往桌上一推,气呼呼直嚷:“搞什么啊!尽是些恶心的东西,叫人怎么吃?不吃了不吃了!安子,饱了没,陪哥出去走走。”安子一听,立马放下碗筷,跟着海胤出了屋。
屋内一阵静默,刚才还凝重的气氛被莫名生气的海胤搅得完全变了味。守馨见守青还在瞪着她,干脆也跑了出去。
守青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虽然秋融由始至终不曾表露一丝的难过,但他不相信一个姑娘对那些话无动于衷。如果要以这种伤害她的方式来知道她是否喜欢自己,那他宁愿不要知道。
这个表哥,现在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不,最可恶的其实是自己,若不是自己没用,融儿怎会受到这种伤害!
“融儿……”
守青向秋融低喊了声,原本吓人的健壮身体在她面前缩弯地几乎成团。
秋融听到这满含愧疚、焦急、失落的声音,明白自己再也不能犹豫下去了。既然心里那块地方死寂了也是好事一件,可以不必再受它所累。
“守青哥,让我看看你。”
守青抬起头,静静看着秋融,才发现她透着疲倦的眼睛早已红红的湿润一片,看起来像是哭过了般,但是眼底并无哀伤凄切,脸上也未见半点泪痕。
守青感到心痛,伸手想摸她的脸。手还未触上去,秋融便抓住那只布满了粗茧的厚实大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她的手虽小,却不会瘦如爪,安子常说握着她的手就像捏着一团棉花很舒服。其实她的手掌也有硬茧,而且没有留守馨那种美美的尖长指甲,指头因长期泡海水已不知掉过多少层皮,咋一看,还当是一双贪玩孩童的手了。
秋融看着自己白又小的手,又看看守青黑而大的手,轻轻交叠起来,说不搭调又让人感到分外和谐,就像他们的性格,他们的感情。
“守青哥,你喜欢我是吗?”
守青呼吸早已不畅,但这次他不会再退缩:“是,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秋融岂会不知,只是原本打算只享受他的友情:“我知道。我对你,也不是没感觉,安子也喜欢你,若没有你,我和安子不知……”
“融儿。”守青打断秋融的话,神情是难得的沉稳坚定,他看进秋融的眼中:“我知你对我更多是感恩,或是伙伴之情,我都懂。我不强求得到你所有的感情,只要你心底有我,让我照顾你,便心满意足了。”
谁说守青是个笨蛋呢,他多明白秋融是不能强扭的瓜,一扭便会枯萎坏死,唯有静待一旁,等待她自己瓜熟落蒂。
秋融无以名状的感动:“好,我会记得你的话。待安子再长大一些,我们再将婚事办了,你觉得好吗?”
守青再也不掩饰对她的痴恋,将秋融的小手紧紧包在了自己的掌中:“我会等你。”
屋顶上的人看到这里就移开了眼,随后下面传来细碎的交谈声和收拾碗筷的声音。
海胤久久望着夜空中始终半掩在薄云中的月亮,不时抬起手中的酒坛小灌一口。他摸了摸沉地有些难受的心,做了个深呼吸来减轻这种感觉。
常听人们说一醉解千愁,可他却从不曾醉过。
醉,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真能将千愁连根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