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噘了噘嘴嘴,正想说什么,吉布楚贺已经打马跑到前头去了:“快回去弄几碗冰镇的梅子汁儿喝。”
豌豆“哎”了一声,护好怀里的花儿,双腿一夹,马蹄子还没动,身侧又“唰”地闪过去一道影子。
十三阿哥打马追上来,第一句便是:“怎么这几天躲着我?”
他一大早上去太后处请安,没逮着她,蹲在营帐附近守株待兔一早上。好容易等着了,她却掉头就走。
吉布楚贺侧头看了他一眼。
打眼一瞧,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石青色行袍,挂着箭袋和短刀,手上戴了个显眼的白玉扳指儿,一看就是要打猎去。
吉布楚贺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两人并辔徐行:“没躲你呀,我这不是要陪在太后跟前儿吗。”
十三阿哥拿起折弯的马鞭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睨着视线低声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说完,又低着头看她。黑曜石般的眼珠子一点儿也不曾挪开,精光灼灼,像猫在林子里伺机而动的猛兽。
吉布楚贺没看着似的,不着痕迹地瞄了他一眼,又道:“怎么也不知戴个帽子?日头这么毒,小心头上着火。”
十三阿哥低头瞥见她的侧脸,与她的目光不期然对上,整个人像被娇嫩的桃花枝搅乱了心里的一汪春水,心头又热又酸,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那里。
“拿着了。”他笑了笑,不知从何处变出一顶夏凉帽扣在头上,很是舒心:“刚才在阴凉地儿等着你,戴了反而闷热。”
这一说又绕回去了。
吉布楚贺抿了抿嘴,道:“那天皇上找你,没事儿吧?”
这话纯属转移话题,可是十三阿哥很受用。
他又凑近一点儿,眼睫一动,试探着问:“担心我啊?”
问罢,他轻声笑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扬着剑眉,笑容越扩越大,声音也爽朗了:
“你十三爷名字里就带’祥’,天生就有逢凶化吉的本领。”
吉布楚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小时候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自恋呢?
不过看他心情这么好,也就确信他没什么麻烦。
合欢那儿也很顺利,经过吉布楚贺的指点,她侍膳时有了不少底气,愈加得心应手,算是在永和宫母女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只是太后一直没什么吩咐,大概也是想等到太子妃将伺候十三的备选挑出来再做安排。
“呜——呜——”
远处传来号角声,十三阿哥闻声远眺了一眼,转头笑道:“我要去跟着皇阿玛行围了,晚上给你猎只整鹿回来,咱们烧着吃。”
他今儿的心情的确好,嘴角扬上去就没下来过,双眼更是明亮,把人看得热腾腾的:“还有酒,别忘了。”
吉布楚贺细眉一蹙,又努了努嘴:“小酒鬼。”
十三阿哥收了笑,眉头皱起,不豫道:“小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时候,他还不得圣宠,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稍有不如人就闷闷不乐。当时,吉布楚贺也是个小丫头,竟想出个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法子,自己跑去偷了酒塞给他,美其名曰成大事者英雄豪杰,哪个不豪迈?几口酒闷了就痛快了。
那时候十三阿哥酒量也不行,但又一心想搏她的青睐,私下里没少找机会喝酒。
现在,他总算练出个海量,喝三四斤也面不改色。结果如今没等到称赞,却被嫌弃成酒鬼,且前面还有个“小”字,郁闷不郁闷?
经他一提醒,吉布楚贺想起自己的童言无忌,讪讪一笑,却不知她说的每个字,他都放在心上。
十三阿哥轻叹一声,不豫褪去,无奈上来,眼底夹杂着宠溺,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呜——”
号角声又响,已不能再耽搁了。他牵着缰绳调转马头,最后看了不解风情的美人一眼。
“我走了,等着我啊!”
十三阿哥清亮的话音撂在风里,落下一道挺拔的背影,扬鞭远去了。
吉布楚贺终于把大儿子送走,回到帐中才解了渴,红豆就提起太子妃派人送了好些夏季的料子,宫扇荷包香料等物。她一听又不得闲,赶紧梳洗,换了身新做的旗袍,顶着烈日前去谢恩。
这算是宫中的赏赐,不是人人都能得的。
一般各个蒙古部落都会得到这样的赏赐,像他们巴林部有二公主在,肯定会多得一些。吉布楚贺也会得到二公主分赏下来的,可单独受赏还是不一样。
太子妃与太子住在一处,可是她此刻并不在帐中。吉布楚贺正要离去,却被管事太监喊了留步。
她认真一瞧,才见是太子的贴身太监吴全有。
“格格请。”吴全有亲自给她打了帘子,如此便只能进去了。
“吉布楚贺给太子殿下请安。”吉布楚贺进了帐敛衽行礼,恭声道:“承蒙太子妃挂念,赐下许多江南丝帛,吉布楚贺特来谢恩。”
太子身边摆了两座冰盆,散着丝丝不显眼的雾气。他穿着便服倚靠在紫檀座上抬了抬手,口吻随意:“一家人,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