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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野(2 / 2)


十四阿哥年少轻狂,风流是自然的。想必那个宫女生得漂亮,打动了这位青涩皇子的心。

吉布楚贺露出一丝姨母笑,被少年人之间的暧昧逗乐了:“没事儿,咱们去看看,说不定那宫女现在还在当值,不得闲呢。”

她打定主意,转身奔着马场去。

马场来来往往不少人,到处都是八旗子弟和穿着蒙古各部服饰的年轻男女。

绿豆先去了马厩,说云朵不在。吉布楚贺在马场转了转,也没见着爱马的影子。

问了人才知道,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刚刚骑着云朵跑出去了。

“一个人?”她讶然反问。

守门的营兵是蒙古八旗的,蒙语满语说的都很利索,叽里呱啦讲了一串儿,遥遥指向远处山坡上的一个白点。

吉布楚贺跟着眺望去,立刻皱了眉。

云朵奔跑的方向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怎么看都不正常。

那宫女既然是初学者,居然敢一个人骑着马跑到不熟悉的草原上去?

此时,刚巧有三两个穿着翁牛特部服装的蒙古男人牵着马经过,吉布楚贺不由分说拉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轻轻一跃坐了上去,抓了缰绳便要奔向云朵的方向。

“小哥,借你的马用一用。”

被抢了马的蒙古男人立刻懵了:“等等!你是谁!怎能说借就借!谁知你是不是强盗!”

他的马虽然不是什么宝马,却也珍贵得很,为了养它花去不少积蓄。

汉子抓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两眼一瞪,没想到马背上的姑娘长得那样娇美灵秀,分明是持靓行凶。

吉布楚贺的容貌在汉女里算不上绝色,却是满蒙中的美人。

她虽然没有小巧的瓜子脸,但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眼睛和微翘的嘴角只会增添加倍的温柔,澄澈莹润的眼睛一看过来,心就变得飘乎乎的。

“我是你们隔壁巴林的吉布楚贺,大清皇帝亲封的玉格格,不会讹了你的马的!”

吉布楚贺骑在马上甩了下鞭子,落下一句漂亮话疾奔而去,挂在火红裙摆上的彩绦随风打起了旋儿。

她骑在高头大马上,已多年没有这般在草原上肆意驰骋。

呼啸的风掠过身侧,掀走大草原上跌跌宕宕的绿色,挂在头上的绿石坠子叮铃当当地响。

吉布楚贺迎风闯进无边际的绿野,像是突然迎回了自由。

可是,眼下没有空闲享受。

吉布楚贺渐渐追上熟悉的白马。远远隔着几十米,能看见通体雪白的马儿驮着一个女子。

白马拧着脖子闷头狂奔,浓密亮泽的鬃毛成团浮动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嘶鸣。云朵扭动着身体,马蹄没有节奏地乱踏,似乎只想把压在它背上的小宫女甩下来。

小宫女趴在马背上,一双手完全不知道放在哪,两只手慌乱间扯着被汗水濡湿的鬃毛。

她的双腿没有力量地挂在马肚子两侧,两脚颤颤巍巍,似是想勾住马镫,却又无力地滑开。

“……求……求求你,停下来吧!”

女子再无他法,只有无助地哭求着身下的白马。可是她一哭喊,白马反而更惊慌了,跑得愈来愈快,甚至有些疯癫。

“别怕!你越怕它越慌张!抱紧马脖子便是!”

吉布楚贺越追越近,她手里挥动着马鞭,一下又一下地招呼在马屁股上。

可是,这随手抢来的马跑得就是不及前面的白马快,彼此之间的距离总是差一点儿,而前方的女子似乎就要被白马甩飞了。

吉布楚贺扬了扬手,马上又是一个鞭子狠甩下去。

这时,空旷的原野上突然多了一道马蹄声,且越来越响。

吉布楚贺回头一看,一道挺拔的身影驾着黑色的快马从地平线上出现。

高大的少年英姿卓然,破风而来。她弯了弯眼睛,喜不自胜。

“你的马快!快来帮帮我!”

吉布楚贺说罢回头,又照着马屁股“啪啪”两声鞭打。

骑在黑马上的少年是十三阿哥。

他驾着□□的黑色宝马轻巧赶上,一眼明白了吉布楚贺的打算,布满焦急的俊脸“唰”地黑了。

吉布楚贺一直关注着前方。

女子惊吓过度又体力不支,已是半挂在马上,随时都有可能被甩飞。

吉布楚贺余光一瞥,锦衣少年已与她并驾齐驱,当下不由分说道:

“十三哥,你接住她!我去拉云朵!”

她急着救人,撂下话就转回头去,继续奋力向前追赶,自然没有功夫留意十三阿哥漆黑如炭的脸色。

十三阿哥刚追上来,还不待张口,锋锐的剑眉先竖得更高。但到底人命要紧,他手上也狠甩一下马鞭,又追上几个马头。

十五六岁的少年骑术了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抢着替吉布楚贺做这样危险的事。

人们都说十三皇子的骑射功夫极为出色,只是除了御前的红人,很少有人亲眼领略。

但吉布楚贺几乎与他一同长大,对此最是清楚,更放心让他去挑这救人的重任。自己只管找准时机,趁他飞身一跃的瞬间,追上名为云朵的白马。

十三阿哥矫健的身形如同一只草原上的小豹子。靓蓝色的袍襟如旗帜翻飞几下,他身手利落地接住了从马上坠落的女子,抓着她顺势在柔软的草地上翻滚了两圈。

一切骇然惊险,全部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二人结结实实落在地上,落马的小宫女一阵发懵,缩在十三阿哥怀里瑟瑟发抖个不停。

十三阿哥哪里顾及得了她。

他急忙稳住身子,仰头一看,穿着红裙的蒙古少女已经飞身翻坐在白马上。

吉布楚贺单手扯着缰绳,任由白马前蹄在半空中乱蹬不止,动作却纹丝不乱,只有挂在发辫上的珍珠与绿石叮当作响,片片金箔簌簌轻荡。

少女火红的影子并扬蹄的白马挡在烈日之前,逆着光的身姿明丽飒然,任谁见了都要叹一声:好身手。

十三阿哥心急如焚,没有闲暇欣赏。他撇下抽泣不已的小宫女,一个翻身站起来,就要冲上去帮吉布楚贺。

但是吉布楚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片刻之间,刚才还疯鸣不止的白马已经安静下来,四只蹄子稳稳地立在柔软的青草上。

“呼——”

吉布楚贺下了马,将云朵上下打量了一圈。乖顺的马儿一样惊魂未定,不过没有大碍,只是无端受惊。

她好歹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云朵的脑袋,头痛地说道:“云朵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差点就闯了大祸了你!”

云朵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略含无辜。

“闯祸的人是你!”

十三阿哥大步一迈,拧着眉头看着才及他下巴高的少女,张口就要质问她知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竟敢想都不想就冲上来救人?!

若不是他今天与她前后脚地去了太后那儿,碰巧遇见火烧火燎的绿豆,还不知道她跑来英雌救美。

刚才的情景那样惊险危急,如果不是自己身手非凡,反应迅速,哪里能平平安安地将那宫女救下来。

如果他没有追上来,换了吉布楚贺飞身去救,他岂不是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十三阿哥心中后怕得要死,恨不得把吉布楚贺抓起来打一顿。

“我?”吉布楚贺明亮的眼睛映着湛蓝的晴空,同样湿漉漉的,比无辜的云朵还惹人怜爱。

十三阿哥总是被这样的眼睛一望就没了脾气。心底就像不远处的湖泊水面,经清风一吹,卷起层层柔软的涟漪。

吉布楚贺是天生的好脾性,但说难听些便是没心没肺。

到了现在,她还在冲他笑,迎上他的黑脸也不怯,眼里的温柔总是能安抚人心。

不过,她还有一样天生就会的本领,那就是惹他生气。

吉布楚贺为自己辩白道:“我不过是把云朵借给了十四嘛。他问我要,我怎么好意思不给?要怪就怪他没有好好当护花使者。”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十三阿哥一听得弟弟的名字,无名怒火又起,一簇一簇拱上心头,呛得鼻腔又酸又辣。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拧成了拳头,俊目瞪着,再也忍不住质问:

“你就只知道听他的话是不是?!他要你就给?!我的话你就从来不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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