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江倾问她,
“我看这个后脑勺,就觉得很像你。”女生慢慢道,“没想到真的是……”
他现在这个造型是连纪野白都认不出的程度,这个女生竟然认出来了,还是光看后脑勺。
等等。
江倾低头一看,才发现他今天穿的衣服是以前的风格,连那副迷惑人的黑框眼镜都没戴。
他弯眼笑了笑,抬手放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说:“能和你打听个人吗?”
“当然可以!”过了几秒女生才勉强稳住了状态,“请问那个人的名字是?”
江倾看向宣传栏:“洛时。”
“洛学长?”女生反问道。
“你认识?”江倾说。
“我常听我姐说。”女生说,“我姐高一时和他同班,只是洛学长高二就转学了。”
“对,就是他。”
“刚好今天我姐也来看我了,只是我刚送她走,应该还没走太远,我去公共电话厅打电话叫她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江倾把手机递给女生,“用我的。”
女生没敢接,怯声问:“可以吗?”
“可以。”
没过多久,女生的姐姐快步的赶了回来,见到江倾时也满是惊喜。
江倾把刚买的零食送给了女生,他们一起坐到了校园的竹林里。一聊才知道,姐姐名叫方书,妹妹名叫方棋。
方书有些拘谨,说话也是细声细气,她听方棋叙述完经过后才道:“洛时吗?我和他同班过一年,只是知道的也并不算多,而且过去这么多年,我很多也忘了。”
“没关系。”
“好。”方书说,“我就记得洛时是我们班最好看的一个男生,会画画,学习又好,当时很受女生欢迎,连我都对他抱有好感过一段时间,家里的墙上都写着我以后要嫁给他,我妹上高中后,就对他特别好奇,问我很多他的事。”
“他确实像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他的转学,当时班上的女生都接受不了这个噩耗,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方书说,“洛时很优秀,就算是放在现在,也是注定出众的一个人。”
“嗯。”
方书陈述的这些其实和洛时转学后没什么差别,转学后的洛时也照样出众。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见他一面,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变化大不大。”方书说,“这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吧。”
“他很好。”江倾说,“高中毕业后出了国,现在是个画家,也没有长残,和读书时没什么差别。”
“我想也是。”
“我还能打听一个人吗?”江倾又说。
“你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叫。”江倾缓声说,“贺知渡。”
竹林突然静了。
方书没再说话,脸色变了些。
不止是她,就连方棋的脸色都变了些。
半晌后方书才说:“我不知道,不是我们这届的吧?”
“不是。”江倾说,“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只是我对他的过去一概不知,刚刚又恰好在宣传栏上看到了这个名字,应该是我弄错了,重名或者怎样,不知道没关系的。”
方棋叹了口气道:“姐你还是说吧。”
方书思索了一会,才说:“跟我来吧。”
方书带着江倾去往了学校的一片荒废的楼房,楼房附近有一片围墙,看着很旧,满是时光的印记。
江倾走近一看,忽然屏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围墙上写满了贺知渡的名字,用极其鲜红的大字,混乱成一团,像是在暴怒的边缘写下,近乎全是诅咒。
说他没爹没妈。
说他畜生不如。
说他冷血无情。
说他是杀人犯。
说他是怪物。
………
墙上的话语比形容恶毒一万倍,简直达到触目惊心,难以置信的程度。
方书在一旁说:“这个人挺出名的,刚进二中没多久就闹出了极大轰动,听说他亲手杀了他父母,还打得别人家孩子进医院,就是天生的犯罪分子,当时所有人都联名上书叫他滚出学校,但他后台硬厚着脸皮没有走。”
“当时学校论坛几乎全是他的贴,只是后来他的名字都被禁了,管理把以前的贴删了个干净,什么东西都没留。”
“那这墙为什么不处理呢?”江倾问,“这里是学校,不应该存在这些东西。”
“当时校方处理过,只是后来学校到处都被人涂写了,又有了一面新墙,根本处理不过来。”方书说,“后来这里荒废了,也就被人忘了,只有我们当时的学生才记得。”
“他真的杀人了?”江倾问。
方书顿了一秒才说:“我也是听说的。”
“哦。”
“其实我不应该和你提这些,他都已经是学生之间的禁忌了,只是如果真的是你朋友,还希望你能看清楚朋友的为人。”
“为人?”江倾笑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控制好情绪,才说:“应该是我搞错了,我认识的贺知渡,他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善良温柔待人谦和,不会是你们口中的杀人犯。”
“这样就好。”
送她们走后,江倾又回到了围墙边,打电话叫纪野白弄□□和很多黑油漆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他坐在墙边,拿出刚刚在超市买的烟出来。
抽完了整整一包。
他许久没抽烟了,一包一包下去,喉咙干涩不舒服,有些喘不过气,像是什么东西堵在他的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贺知渡比他小3岁多,却只比他小了2届。
这也就意味着,他14就要承受这些。
整整三年。
江倾甚至都无法想象,这三年是怎样过来的。
时时刻刻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永远被人排外,还要受着那些一口一个的诅咒。
江倾知道被人咒骂是什么感觉。
他出道了这么多年,黑过他的人不会少,只是那些人是隔着网线,从来不会舞到他面前来过,更何况他比当时的贺知渡要大那么多。
等了很久纪野白才来。
他搭着□□从另一边把油漆运了过来,江倾拿着油漆倒在了整面墙上,一点空隙都没有留。
空气中四处都弥漫着油漆的味道。
江倾看着一整面黑色的墙,心里还是闷闷的,对纪野白道:“你联系校方处理,我先走了。”
纪野白拉住了他的胳膊,道:“哥,你还好吗?”
“我很糟糕。”江倾说,“我想抱抱贺医生,但他肯定不让抱,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