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一个。
“休为自己的滥杀无辜而找寻借口,今日就算她有上古血脉,也绝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杨轶声根本不信什么上古血脉,他听女孩声泪俱下,早起怜悯之心。朝妻子和师弟点头,法器同时祭出,一白一紫一黄三芒骤然大作,将魔修笼罩在锋芒化作的天罗地网里。
这是寒山派杀阵之一——天雪灭绝阵。
他们只是普通魔修,强大威压如大山压在头顶动弹不得,其中一魔修痛极,声嘶力竭道:“谁杀她父母,她真有上古血脉!现在就是杀她最好的机会!”
“仙长救我!我亲眼见爹爹和娘亲死在他们手上!我根本不知道甚么是上古血脉!”
魔修睚眦欲裂,一团火在胸口上下不得,怒道:“我们从不灭之境亲耳所听,一直追她至此!”
“你这寒山老头……是要害死三界……”
魔修眼睁睁看白芒逼近,而追了三天三夜的人就在眼前用冰冷的眼神讥讽自己,一口鲜血蓦然从口中喷出,他气得头顶冒烟,却无计可施。
锋芒交织汇聚成盛极耀眼的白光,万千飞落的光屑在阵法纷纷扬扬洒落,与天地间飞舞的白雪融为一体。
天雪灭绝阵已至。
不到瞬息,那三人在阵法里散成光烬,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
杨铮以剑支起身子,正要扶起女孩,却见方才哭的泪流满面的女孩神情冷淡,眼里已没了泪水,只伸出手,接下在半空悠悠飘扬的光烬。
杨铮出声提醒:“那是魔修被阵法吞噬散落的血肉。”
女孩置若罔闻,握住一团光烬,捏碎扬落雪里。
片刻她道:“多谢四位仙长相救之恩。”
师娘想要将女孩扶起,女孩却摇摇头,示意她自己走。
她步履很慢,纤细的身躯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杨铮不免担心她走不到客栈,轻声问:“要不要我驮你过去?”
女孩摇头,自己走在前头。
她走的很困难,要从雪堆里拔起脚,再踩进另一个雪堆里,如此反复。
杨铮便慢慢跟着身前那道瘦弱的背影,一步步倚着剑撑着身子坐回凳子上。他吞下师尊递给的药,靠在桌上阖目休息。
他替女孩挨了魔修全力一击,幸好那魔修修为不高,他只受些内伤,滋养几日就好。
腊月的风雪冷入骨髓,杨铮修为只是筑基后期,不比师父等人,又受了内伤,着实有些捱不住。
杨铮睁开眼,双目不觉落至坐在另一桌的女孩与师娘上。
方才天太黑,杨铮才看清姑娘约莫十岁的年纪,脸上、袄子全是灰尘和血迹,想来躲逃魔修追击受了不少苦。
他耳朵不由竖起,听师娘问起女孩的身世,杨轶声察觉徒弟的走神,顺着杨铮视线望去,微笑打趣道:“小小年纪就会偷看小姑娘了?”
小少年开不得这种玩笑,涨红了脸,按捺住满心急切解释道:“弟子只是好奇……并非师尊所想这般。”
杨轶声只是逗逗杨铮,他清楚自己徒弟秉性,年仅十三已深知是非明理,恪守礼数,待人最是温和宽厚,虽从小未接触姑娘,但绝非轻浮孟浪之人。
洛雨书低眸打量身旁的女孩,她身材甚是瘦小,五官却能瞧出几分姿色,身上的貂毛袄子隐约露出金纹,看着像是哪家逃亡过来的落魄千金。
时逢天下大乱,处处是逃难的人。
洛雨书生起恻隐之心,用帕子擦尽女孩脸上灰尘。
女孩小小年纪,已看出往后的姿容卓绝。
这样的脸,绝不能在外流浪。
方才女孩提及爹娘如何惨死,却轻描淡写一路的追杀,只说自己从远方来,现下无家可归,无依无靠。
她话虽凄凉,眉眼却十分坚毅。
洛雨书心念一动,念起翠倚峰清冷空旷,又怜她身世可怜,试探问:“小姑娘,你可曾听过浔阳寒山派?你既然无去处,年龄尚小便在外漂泊,如不嫌弃,我可带你回寒山,寒山虽清贫,却能给你一方安稳之地。”
杨轶声闻言明白妻子的打算,也在一旁连声帮衬。
女孩没说话,视线在洛雨书和杨轶声之间来回打量,视线倏然定在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的杨铮身上,杨铮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假意垂眸盯着师叔的手。
她看我作甚?
是我脸上血迹没擦干净么?
杨铮听她道一声好,旋即师尊师娘上前将人带到身旁嘘寒问暖,师叔拍拍他的肩,呵呵笑道:“小子,你怕是要多一个师妹了。”
师妹?
杨铮在心里嘀咕这两个字,抬眸在师父师娘的热情寒暄中望向她。
她还在回答师娘的问话,眼睛却微微弯起来,过一会嘴角也开始浅浅上扬,像极初春新雨后吹来的微风。
她用好听的声音念出她的名字——霁非晴。
雨过天晴,却又非晴。
真是古怪的名字。
杨铮默默念一遍她的名字,暗暗把这个很快会成为他师妹的名字记在心里。
尚不知在他未来漫漫年月中,这个名字是他心上枷锁,让他疯癫度日,心甘情愿困在心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