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长悠没吭声,而是左右撇了一下殿内侍候的内侍。
鄢王摆手将?左右屏退,叫她?直接说。
步长悠跪下去,道:“父王,长悠有个问题在心里藏了许久,之前也曾问过母亲,可母亲从未正面回答。如今有机会面见父王,想请父王解答,但这个问题或许会冒犯父王,还请父王赦儿无罪。”
鄢王将?手中的章奏搁下,道:“赦你?无罪,说。”
步长悠作沮丧道:“上一年长悠在离宫西?麋峰的观景楼旁遇见了二哥哥,他说宫中曾有流言,长悠不是父王的女儿,而是祁王之女。如今见了长悠,觉得长悠与太子眉眼相似,神似同胞兄妹,又?觉流言靠不住。长悠见二哥哥说得真切,不疑有他……可母亲离世后……长悠又?开始怀疑起来……长悠想问父王,长悠到底是不是父王的女儿?”
鄢王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说你?跟太子神似同胞兄妹?”
步长悠点头:“母亲未跟长悠说过此事,后来知?道也是在送母亲回乡安葬后,听到坊间的传言,才忽然理?解了二哥哥话中深意。只是倘若太子与长悠真乃同胞兄妹,那长悠与他长相相似很?正常,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父王的女儿。长悠抓心挠肺,惶恐不安,请父王解惑。”
鄢王一拍案子,斥道:“胡闹,他一个做哥哥的怎么能拿这乌七八糟的流言来误导自己的妹妹?”
步长悠泫然欲泣:“长悠想二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顺口?一说。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
鄢王缓和下来,道:“你?自然是寡人的女儿,只不过当?时寡人与你?母亲有些争执,她?动了胎气,导致你?早产了。”顿了顿,“宫中人多,是非就多,一向如此,你?得自己学会分辨才行,不要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乱了自己的心智。”
步长悠俯身一拜,一副受教的乖巧模样:“长悠谨遵父王教诲。”
步长悠回到山上,歇了一夜,次日就找去了鄢春君府。
府上的管家听她?们自称是文庄公主,就请进去了。
鄢春君正在跟门客议事,听到管家来报,抽身出去见她?。
不过步长悠不准备跟他喝茶,开门见山道:“父王已经应了裴炎和我的婚事,不日就会有诏书?下来,二哥哥现在应该很?满意,那能否告诉妹妹实话,偃月夫人其实从不知?我与太子长得相似,更?不会诱导王后,王后也没去过离宫见我母亲,对与不对?”
鄢春君伸手端过茶杯,慢悠悠的用茶盖剜了一下茶沫,道:“这倒是怪事,哥哥都认了自己杀了人,妹妹还四?处找证据替哥哥证清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兄妹情深呢?”
步长悠也笑:“二哥哥不用打肿脸充胖子,我嫁给裴炎,裴家自然就会偏帮太子,太子势大?,未必对你?就有益处,你?拉着丞相,不过是多个垫背的。更?何况,就算太子倒了,父王倾心的也是昭文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该先把边上观戏的渔翁解决了,再?跟蚌相争才安全,否则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他缓缓笑开:“妹妹一心清修,没想到知?道这么多。”
步长悠闲闲道:“没知?道太多,不过是闲来无事,相城说与我听的。他还说,丞相当?初之所以把女儿嫁给二哥,不过是因为昭文君还小的缘故......”顿了顿,“昭文君现在还没成亲吧,丞相攀不上太子,指不定?转头就把另外一个女儿嫁给他了。虽说他和二哥是同胞兄弟,可若二哥威胁到他了,他不见得会比太子手软。太子在明,昭文君在暗,啧啧,自古老二都是最委屈的。爹不疼,娘不爱的,二哥以后的日子可真难捱。”
鄢春君连脸上的假笑都维持不住了:“妹妹有空关心二哥,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步长悠继续道:“我一个女子,有什么所谓,不过是随夫家浮沉而已,哥哥可不一样,一腔抱负,一生荣辱都得自己拼。而且,我和裴炎的婚事,无论有没有二哥在中间横插一脚,最终都会成,可二哥非要横插一脚,这下好了。不能恨父王,只能恨二哥了,相城八成也会。不过我恨二哥,也不过是私下扎小人而已,相城可就不一样了,哥哥还是安抚一下他吧,别叫他在二哥背后扎刀子。”
说起起身道了一句告辞,往外走去。
刚走到廊下,瞧见相城的姐姐扶着侍女的手,从廊上过来,而且还挺着个肚子,步长悠便停下了步子。
她?走到近前,笑道:“前些日子收到公主送来的甜枣,还说等生了孩子后,去清平寺瞧一瞧公主呢,没想到这就来了,怎么,公主刚来就要走?”
步长悠仔细将?眼前这个女人打量了一番。
除了个头,还真没觉得两?人有相似之处,至少她?现在跟自己是完全不像的。过去像不像,那还真不知?道。
步长悠点点头:“妹妹婚事尘埃落定?,有赖二哥帮忙,特来感谢,不过二哥的脸色很?难看,好像有些不舒服,妹妹不便多打扰,嫂子快进去瞧瞧吧。”
说着告了辞,出了鄢春君的府邸。
五日后,鄢王在宫里宴请武平君、裴翼和裴炎,商量婚事,步长悠也跟着出席。倘若祁夫人活着,她?该和王后一同出席,但她?不在,王后也被鄢王冷落了,所以偃月夫人就代替王后出席。
宴席上,她?和裴炎都没怎么说话,都是长辈们在说,他们在附和。
参加完宴请后,步长悠从清平寺挪回城中住着。
回城里住着也不为别的,只为去找那副可以让人假死?的药。
她?也没什么门道,就到市井里去找,毕竟高手在民间,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住着神神叨叨的鬼大?夫,他就会配呢。
在市井中逛了两?、三天,问了十几家医馆,大?夫都说听过,但不会配。后来杜蘅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主动带她?们去了一家医馆。医馆就在百全街,很?不起眼的一家馆子,馆子里就大?夫夫妻俩。大?夫问她?拿这药做什么,步长悠说她?姑父要把她?表妹嫁给一个恶霸,表妹不愿意,想用这药假死?,和心上人私奔。大?夫点点头,回头从药架子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小葫芦瓶来。瓶子上落满了灰尘,他轻轻一吹,把瓶塞□□看了看,道:“这是早前老朽给别人配的,还剩了点,够你?表妹用了。”
步长悠将?信将?疑的接过玉葫芦来看:“真的管用?”
老大?夫听她?质疑自己很?不高兴,一把将?玉葫芦夺过来,到了一些药粉在自己的茶碗里,就着喝了下去。喝下去之后,他道:“倘若等会老朽死?了,没办法给人出诊看病,这三天收入全由你?们来掏。”
步长悠见他说得如此肯定?,觉得有几分靠谱了,立刻道:“掏掏掏,别说三天,只要管用,三十天的都掏。”
老大?夫很?满意,叫她?们坐下等。还说正常情况下,半个时辰内人就会昏倒,渐渐的嘴唇发白,毫无血色,接着身上的温度会下去,脉搏微弱近乎没有,这在医学上就相当?于死?亡状态了。
说完这话,老大?夫觉得全身无力起来,他喊妻子过来。妻子将?他扶内堂的一张小竹床上去。他躺下去,絮絮叨叨跟妻子说不要怕,他只是试一试药,又?说步长悠已经应了他这几天的出诊费,一定?要看着她?们,别叫她?们趁机溜了。妻子对自己丈夫的这种怪诞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就道:“行了,知?道了,赶紧闭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