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又说了半天的话,听见外面的街上隐隐传来一阵阵闹哄哄的锣鼓声。
宁老太道:“想必是宫里头举行的傩戏驱邪开始了,我嫌外头人多就不出去了,你?就带着丫头们出去瞧热闹去。”
每逢除夕,宫中就要举行傩戏驱邪的仪式,由皇城亲事官和禁军各部武士等人戴着面具,身穿锦绣彩衣,手执金枪龙旗。再?挑一身材魁梧之人扮演将军,挑一丑陋之人扮演判官,还有扮演门神,钟馗,土地爷,灶王爷等人。
浩浩荡荡几百人,从宫中驱逐邪祟而出,一直吹吹打打到外城南薰门,出南薰门后在拐个弯儿,从外面拐龙弯进城,叫做“埋祟”,然后整个仪式才?算结束。
宁婉婉兴致缺缺摇了摇头,“看了十几年的热闹了,不看了。”她往宁老太身上贴了贴,一边娇滴滴地道,“今儿个我哪儿也不去,就只在这里陪着祖母守岁。”
宁老太笑道:“好,好,就听你的。”
宁婉婉赶紧扭头冲正在忙乎的常嬷嬷喊道:“常嬷嬷,你?一会儿命人把椅子搬到廊下去吧,多燃两个炭盆,我和祖母就坐在廊下听热闹,听说波斯国给圣人进贡了许多新奇的烟花,祖母正好看看。”
常嬷嬷欢快地应了句,“诶。”
即刻就开始吩咐那些下人们搬椅子的开始搬椅子,搬茶几的开始搬茶几,火盆,吃食等等,不一会儿就把一应东西都摆齐全了。
祖孙俩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拥炉夜话。
远远地看见正阳门上的五凤楼和紫金宫宫墙上的四座角楼上,灯火通明,挂着红彤彤的红灯笼,与西城内高耸的长庆楼照相辉映。
宁婉婉不用出门就知道,此刻整个汴都街上早就是人山人海了,大家都带着妻儿,争先恐后地挤上了街看宫里举行的傩戏驱邪。
锣鼓声,鞭炮声,欢声笑语声一直持续到亥时末才逐渐消停了一些。
宁婉婉一扭头,发现宁老太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宁婉婉倾身凑到宁老太身边,轻声唤了两声,“祖母……祖母?”
常嬷嬷笑看着二人道:“老夫人扛不住了,睡着了。”
“快把祖母扶到床上去。”
宁婉婉和常嬷嬷她们,七手八脚地把祖母扶上了床,又替祖母盖好了被子这才?起身。
常嬷嬷对宁婉婉低声劝道:“姑娘,很晚了,不如你?回去早点歇息,这夜就由我们这些下人来守,一样的吉庆。”
宁婉婉摇了摇头,“回去也睡不着,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们若是有人困了,自行歇息去。”
“欸。”
常嬷嬷又赶紧吩咐下人,“你?们两个快去给姑娘换两个热烘烘的汤婆子来,再?给火盆里添点银丝碳。”
宁婉婉又回到了廊下椅子上,靠着椅子仰望着灯火辉煌的夜空。
忽地想起了她被关在冷宫的那段日子……
当真是暗无天日,连看夜空都是奢望。
她本以为她会默默地死在漆黑阴暗的冷宫里,直到有一天,司湛穿着铠甲,带人踏血而来,打开了冷宫的大门。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东宫被熊熊烈火点亮的夜空,如同今夜一样,明亮,夺目。
没想到,这一晃眼,竟然已经是隔世了。
又过了会儿,拂衣在旁边轻声提醒道:“姑娘,子时了。”
话音刚落,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道“咻咻咻——”的声音,紧接着,火树银花在夜空里绽放开了,一朵朵叠着一朵朵,一会儿形似牡丹,一会儿状如仙女,千奇百怪,绚烂夺目。
沾香指着那些烟花,兴奋地喊着:“姑娘,快看,快看,烟花……好美啊。”
宁婉婉静静地仰望着漫天烟火,水眸里映着流光璀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真的好美……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司湛看见了没有。
*
逸王府。
司湛披着貂裘站在阁楼的窗前,看着绽放在夜空里璀璨的烟花,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弧度。
“元壁,你?说她会不会也在赏这烟花?”司湛头也不回地问道。
元壁和周叔就站在司湛身后。
闻言,元壁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司湛话里的那个‘她’好像是谁,他不太确定地问:“主子说的是可是郡主娘娘?”
司湛扭头,古怪地瞅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是谁?”
元壁赶紧垂头道:“元壁不知郡主娘娘有没有看烟花,主子若想知道,元壁现在就去替主子瞧瞧去?”
司湛微微一愣,旋即无奈失笑道:“不必了,我就是随口问问。”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美的盛景,他心里就不由得想起宁婉婉,甚至还想着和她一起共赏这样的美景。
元壁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主子既然思念郡主娘娘,明儿个何不光明正大地去宁国公府上拜年,那样不是正好可以见见郡主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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