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以为宁婉婉回答不了的时候,却听见宁婉婉游刃有余地答道:“赵相答曰:‘天下道理最大’,正因如此,后世人才认为‘天下当道理最大,故有以天子之尊而屈于蝼蚁之一说’之论【1】,从而形成了大道至尊的道统谱系。”
“天下道理最大”的确乃赵相所言,可宁婉婉却在后面加上了自己的一番定论,牵扯出有驳皇权的道统论,这让一向信奉皇权至上的陆翊善顿觉此言大逆不道。
陆翊善拍案喝道:“谬论!道统难不成还能大过皇权统治不成?”
宁婉婉在外一向不显山不露水,遵得就是宁家那句‘敛锋芒,方能苟长安’家训。
然而前世的她做了十几年的温顺闺秀,却落得个被亲信之人玩弄股掌间,最后被折磨至死的凄惨下场。
重活一世的她再也不想做那个‘敛锋芒,方能苟长安’温顺闺秀。
她要拿起盾,捡起矛,以强大为羽,用智慧为爪,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只做自己。
于是,她立马反唇相讥道:“朱圣人曾说‘自千五百年间……尧、舜、三王、周公、孔子所传之道,皆未有尝一日得行与天地之间’【2】。由此可见,历朝历代君王们只获得了皇权统治,却并未继承尧舜,三王,周公,孔子所传之道统。只得到统治而未继道统则就会失了道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乃知不是道统之根本乎?”
“……”
课堂上的气氛彻底凝固了。
大家俱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宁婉婉。
谁能想到,这样一番慷慨激昂,言之有理的陈词,竟然是出自宁婉婉这样一个深闺贵女之口。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司湛的如玉般的掌心间响起。
“郡主之见,本王深表赞同。”
宁婉婉唇角微扬,会心一笑。
纵使千夫所指,唯有一人一心总向她,使她无惧也。
众皇子郡王们面面相觑了一眼,脸上纷纷流露出震惊和心服口服的神情,唯有司易,神色难辨喜怒的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翊善脸都气绿了,他大概也没想到宁婉婉虽是一介女流,但竟是个饱读诗书的,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伶牙俐齿极了。
毕竟宁婉婉堂堂郡主和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不好再这么针锋相对下去,只怕会难以收场。
权衡了一番利弊后,陆翊善只好绷着脸道:“郡主娘娘所言……有理。”然后尴尬地咳了一声,继续道,“接下来我们来讲……”
*
司湛一直等到钟楼午初的钟声响起,都没有等到宁婉婉给他再传小纸条。
心里不由得忐忑不安地想:她莫不是被元壁说的那些话气着了?
陆翊善在学子们的恭送下离开了课堂,宁婉婉下意识跟着陆翊善身后起身出了课堂。
脑子里还在想《金匮要略》上所说的“趺陽脉微弦,法当腹满,不满者必便难,两胠疼痛,此虚寒从下上也,以温药服之。病者腹满,按之不痛为虚,痛者为实,可下之……”【3】以至于太入迷,跨大门门槛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幸亏拂衣眼疾手快冲上来一把扶住了她,一边嗔怪道:“我的郡主娘娘,您能不能拽着点神儿回来留心看路啊。”
宁婉婉稳住身体,冲着拂衣悄悄地吐了一下舌头,讪讪笑了笑,“知道啦,知道啦。”
出门之后,宁婉婉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元壁,本想着跟他搭个话,问问元珠为何今日没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前世的元壁根本不认识她,这样直接问话似乎又有些唐突,便就作了罢,和拂衣直接离开了。
宁婉婉和拂衣出了资善堂,便沿着拱宸门夹道一路往南,正朝着宣佑门走去。
途径延义阁时,忽然听见一声凄惨的猫叫声。
宁婉婉不由得停下脚步,东张西望了一番,才确定猫叫声好像来自延义阁殿门外的石狮子须弥座后方。
她和拂衣忽然对看了一眼,然后默契地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看,果见一只通体雪白的蓝眼波斯猫蹲在那里。
那只波斯猫见了宁婉婉,整个毛都吓得立了起来,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幽幽的蓝眼睛充满戒备地盯着宁婉婉。
“好可爱的白猫。”宁婉婉慢慢地蹲了下来,一边笑一边轻声地说:“小猫乖,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别害怕。”
那波斯猫似能听懂人话,果然放下了戒备,全身软了下来。
宁婉婉见状,开心的笑了笑,伸手将波斯猫抱了起来,这才发现波斯猫的右前腿上血淋淋的。
“原来是受伤了。”宁婉婉小心翼翼地将波斯猫放在双腿上,低头拖起波斯猫受伤的右前腿细细检查了一番,看伤口倒像是被某种尖锐的夹子夹过似的,两道伤口血肉外翻,不停地流着血。
“得赶紧给你止血才行。”
拂衣见状,赶紧从身上掏出帕子递给宁婉婉,一边说:“姑娘,交给我吧,瞧它身上的血都把你的衣裳都给弄脏了。”
“衣裳而已,无碍。”宁婉婉接过帕子,折成长条,将波斯猫受伤的腿包扎的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