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打开!我进去?了,你奶奶就不生气了。”
“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开这个门儿啊。”
他加了几分力?,将门砸得满院惊响,还?有他的声音,不安地穿透了整堵院墙,“小?尼姑,你给?我开开门,我有话同你说!你生我的气,就当面打我骂我好吗?你不要这样,你不要不见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儿,我没做什?么,我就是乏了,就在床上?躺了会儿……。”
明?珠就站在廊上?,犹似花间下、泥地里那些被雨催颓的凋敝残香,永远没有应答。
隔着茫茫雨帘,门外的声音稍顿一下,又?复起,“今儿在司里,我天不亮便起来忙公务,后又?听见说周晚棠死?了,我便匆匆忙忙赶回来,等办好她的事儿,我真的累极了,就近就在童釉瞳屋里睡了会儿。你大概也晓得,童家垮了,她父亲被问?斩,这案子是我们宋家督办的,我得给?她交代。就是说了几句话儿,别的真没什?么。”
他的声音像坠入无底深渊,没有回音,他更急起来,雨水浇不熄的燥火烧在他的胸膛,“我原是想回来瞧瞧你的,但见她哭得那样儿,我就多留了会儿,你瞧,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小?尼姑,给?我开个门儿,咱们当面说成吗?总不好就叫我在雨里站着吧?”
“你生气也好,总得给?我个解说的机会吧?哪有就将我关在门外的?”
“我知道错了,求你开个门,我负荆请罪!”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开开门。”
“求求你……。”
这些谎话与真心、忏悔与祈求尽数石沉大海。万籁静寂中,只有雨丝丝缕缕地落在他的发间、肩头、背脊,湿漉漉地挂满一身。
最终,他的怒火伴着他的绝望徐徐升起来,“好,我承认,我是不清白。可她是我的……,我凭什?么就跟犯了滔天大罪似的在你面前抬不起头?”
“小?半年?了,你就老?是抓着这点儿小?事不放,我到?底怎么了我?!”
“成、就算我是犯了滔天大罪,我以死?谢罪成了吧!”
……
明?珠无泪无色的脸别过,旋身进了屋内,任凭雨如何下、任凭他再说些什?么,整个阴沉晦暗的浮生被她抛至脑后,就像某些时刻曾被他们的拥抱一齐抛在身后的乱世。
而她唯一的言词就只是出口即碎的经文,与空谷余响的木鱼,笃、笃、笃……,撼天动地。
绵绵细细的雨在日落之时渐收,翳云散开,西边露半个太阳,将璨光撒向一条官道。两匹马的狂蹄溅起泥泞,沾污了那位眉目如画的少年?。
前方再二十?里就是京城,而后方是浴风的大嚷,“爷!就快到?京城了,咱们歇会儿吧!马连跑这些日,恐怕也受不住了!”
长吁一声后,两匹马相?继停下。宋知远捡了就近一棵大树,将马栓上?,回首远眺,只见蜿蜒驰道,茂叶复穿,悠悠长路,不见来人。他方把心放下,剔一眼浴风,“你去?找些草喂马吧。”
“是该喂了,这马连着跑了好几天,咱们连驿站也不敢歇,带的料早就吃完了。”
浴风满是黄泥的黑靴踅入一边的茂林中,渐行渐远。宋知远则捡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大石撩衣坐下,仰头便是参天的树与斑驳的天。残照金红红地穿过树罅,落在布满苍苔的山野。
他只觉周身疲乏不堪,没由来地便想起婉儿胖乎乎的手,总是在这种时刻搭在他两个肩头,轻重缓急格外有分寸地替他揉捏,舒服得直令他闭上?了眼。
他果然闭上?了眼,眼前又?是明?珠弯弯的眉眼,皎月繁星聚在她的瞳孔,然后,她对着他媚迭迭地招招手……
疲乏似乎一霎便消散,他深嗅一口气,嗅见了潮湿洇润,百草芬芳,但下一刻,便仿佛嗅见了淡淡的血腥味儿,而他幻想中肩头的手,似乎变成一个锋利的薄片子。
他猛地睁开眼,刚要侧目,即见寒光一闪,项上?架着一把带血的刀。随之,一副粗粝的嗓子由身后响起,“小?宋大人,躲了我们这么多天,没想到?会在这荒山野岭相?逢吧?”
宋知远的背脊僵起,半寸不敢挪动,声音颤颤地响起来,“你们是谁?”
“你不是猜到?了才躲着我们的吗?这会儿又?跟我们明?知故问?。”
身后似乎有两三缕极轻的呼吸,宋知远料想他们是三个人,却?不敢回头,“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小?宋大人就爱个明?知故问?,这个我想你也猜到?了,我们来传你大哥和二哥的话儿。大将军要我转达‘心有不忠、不诚、不勇,当诛。’”
话音甫落,又?想起另一个沧桑的声音,“你二哥要传‘行有苟且、偷奸、藏诈,该杀。’”
作者有话要说:跪地求饶,请千万不要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