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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力竭(1 / 2)


香莲烛下匀丹雪,周晚棠浅笑微颦的面上始终显得从容不迫,几乎与从前的柔弱懂事儿判若两人,又似乎是真正的懂事儿起来。

细细观之,听着这些寂寞芳心陈辞,宋知濯这才发现,他?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们的距离比起她所细数的那些他?们同床共枕的日夜更远,远似相隔了天地日月。

他?像是理解了她,已经渐渐褪去了怒气,平静的脸上无色亦无情,“那你可曾想过会有什?么?结果吗?”

她催颓地笑着,却有种不惧生死的豁达,“我常常羡慕明珠,甚至嫉妒,她什么?都有,又风光又体面,还有爷的心。纵然爷现在同她也远了些,到底是要回?到她身边去的,我晓得。她不过寂寞这一段日子,我却是长达几十年余生不尽的空虚寂寞。当?张仲达碰到我的时候,我就忽然一刻也忍不得了,什?么?结果也没功夫去想。没曾想玉翡会闯进来,既然败露了,要杀要剐也就凭爷处置了,只求爷别为难了张太医,是我勾引的他?。”

风露渐深,纱窗外仍旧是人影绰绰,似乎在等着宋知濯下一个决断。而?他?只是站起来,高高地俯睨着她,像主宰一切的君王,收起了他?的屠刀,生出了一分悲悯之心,“张太医我会放他回?家,至于你,也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毫无感情的声线判出了一个尚好的断决,可周晚棠却觉得他?的刀分寸不偏地劈在了她的心上。他?果然是无情的,正是因为他的无情,所以这样有损体面的事儿在他心里?只如吃了苍蝇一般、所以他的愤怒能很快消减。

这时,她方慌乱起来、淅淅沥沥哭起来,旋了膝抱住他?要拔去的腿,“你要杀要剐都好,别送我回?家!我不能回去,你叫我回?去,真?是比叫我死还难受,我求您了爷!我求您了!”

紧接着,便是她脑门儿嗑地的声音。宋知濯却没有垂首看一眼,用一副比秋意还凉的嗓子说出了比冰雪还寒的话,“你留在这里?,终归有伤我的脸面,你回?到家里?,要死要活与我不相干。”

少顷,他?挥袖而?去,弃了这满地的绝望与残心。长夜随之落下来,丫鬟们奔进屋内,音书望着周晚棠满面的泪渍,忙托起她的双手苦涩地笑,“姑娘快起来,没事儿了,爷不是说了吗,不罚您,只将咱们送回?家去。”

周晚棠呆滞的泪眼缓缓在音书面上聚拢,开始细碎地摇着头,“我不能回去音书,我要是被送回?去,太太还不知要怎么折磨我,那些姨娘也不知会怎么嘲笑我、还有家中姊妹,二姐姐、三姐姐她们肯定会把我当?做笑话儿、父亲也会嫌我丢了他?的脸,那样儿的日子我不想过了!我不能回去、我真?的不能回去!”

凝固的泪珠被她晃撒下来,眼中乜呆呆地盯着某处。音书观其仿佛急火攻心,有些疯癫之状,忙死死攥紧她的手,“姑娘、姑娘!那你做什?么?要在爷面前承认?你抵死咬住不认不就完了吗?!”

俄延,她对视过来,额上嗑出的红像未晕开的胭脂,惨烈地聚在她苍白的脸色,“我怎么抵死不认?玉翡带着那么些丫鬟亲眼将我按在卧房,有那么多?人作证,还有张仲达,这个人最是迂腐文酸,他?必定会承认他?自个儿做的事儿!我要是抵死不认,反倒会令更得爷生气,索性还不如认了。我原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想着激爷一下,倘若爷有那么一点儿伤心,也舍不得杀我,不过是狠狠罚我一遭,事情就过去了,我实?在没想到,他?要将我退回?家去!”

“你糊涂啊姑娘!这样的事儿,哪个男人能忍?你干什么?要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事儿?”

“我不是成心要这样儿做的!”暖黄的光流萤闪烁,周晚棠的脑子里?便滑过那些香肌艳骨的画面,“今儿下午,张仲达给我把脉,说是要看我的面色,我便撩开了帐子。也不知怎么的,我们俩一对眼,我就觉得一颗心跳个不停,他?的手搭在我的腕子上,我一身都觉得软了,他?压上床来,我也没想着要推开他?,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将眼对着颤颤流光的四面墙之间,反复思量着所有的细节,却始终发现不了任何可疑之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水到渠成地发生着。

而?另四面宽广的墙之间,正笑说着答案。

半烬火柱窜得老高,春莺穿着平日里不舍得穿的桃红软绸褂、撒花白缎裙,在几人注视中另瞧着榻上的明珠。一樘绿幔在她身侧随风蹁跹着,像一只欲飞未飞的蝶。

蛙鸣已次第熄下去,侍双趴在榻案上剪下一截烧黑的灯芯,明珠则捧着一碗燕窝一口一口地细抿着,一壁拿眼剔着春莺,“照你这么?说,你们姑娘是要被送回?去家去了?那也挺好,以后她也没道理没机会想着法儿害我了,还能自个儿回去过清净日子,大家彼此安生了,倒挺好。”她将眼睇向折背椅上正做绣活儿的青莲,仿佛松一口气,“也不枉咱们筹算这一场,也不白叫沁心姐姐费心。”

青莲抬起眉眼,半笑不笑地打趣儿,“你可得好好儿谢谢人沁心,就为了你这药,她将那些惯常替她们街上配药的郎中都寻了个遍。偏偏你刁钻,药效只要那不重?不轻,又要不急不燥的,什?么?‘那涓涓细细的成效方好’。上回?沁心怎么说来着?可不是说‘你要的这种药不就是说那男女初见洞房花烛的效用吗’,我看她说得有理,一副媚/药而已,怎的这样挑剔?”

“倒不是我挑剔,”明珠叼着碗口,仰头就将剩余的燕窝羹倒入口中,急着囫囵吞下,“我又不是没中过那种药,药效太强了,反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纵然她周晚棠做下那等子事儿,等药效退了,不定怎么怀疑呢,再到宋知濯面前痛哭一场,只怕会查到咱们头上。终归不如这微微一点效用来得妙,等她想起来,也只当是自己动了情,怨不着谁。”

几人相视相笑,春莺提裙上前,也跟着奉承地笑起,“还是姨娘有智谋,您这药配得极好,连张太医那样一个大夫喝了都没瞧出端倪,想必他?现在也闷头只当是自己色/欲/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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