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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殉葬(2 / 2)


几人相互望望,闲笑一声儿,“我们府里可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姑娘,走远些,不要坏了我们府上女眷的名声!”

浪潮中,有声音在她心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啕尽屈辱不甘,可她只得蜷缩着不敢起来。绝望中响起一阵车辙声,人群熙攘里让出一条道,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宋追惗的马车。

顿时,她的心在空旷黑暗的原野亮起一个火把,眼泪决堤而出,扑倒在马车架子上哭嚷,“叔叔,快带我回去!不,快拿件衣裳给披上!叔叔、叔叔快救救我!”

人群捺下声息,寂静地瞩目着,小月也在寂静中死守着一个忽明忽暗的火把,直到宋追惗撩帘而出,目光只如掠过一片尘埃一样掠过她,朝门上不慌不忙地吩咐,“管家,你?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了,这样伤体面的事儿就让它如此摆在宋家门前?明儿传出什么闲话,我头一个拿你问罪。”

门上立着的主事忙哈腰下来请罪,“老爷恕罪,我们也不晓得?这姑娘哪里来的。”

言讫,宋追惗拂袖而去,安稳地踏入崔嵬两扇门,渐行渐远渐无影。那管家旋身过来,当着四方百姓,倒是颇为好声好气,“这位姑娘,你?家在哪里?你?说出个地址来,我遣人送你?回家,不管什么事儿,或是要报官,也应先回家见了父母再说呀。”

小月乜呆呆地望向大门内,隐约可见重峦叠嶂的太湖石,或玲玲剔透、或灵秀飘逸、或浑穆古朴,遮住里头另一片梦幻泡影的天地。

她的家曾在烟濛长巷、曾在一个男人宽阔的怀中、在一个女人温暖的子宫。无处可去,她只好再回到那处了……

见?她掂亸着胸,一头猛扎到庄严的石狮子上,登时在人群惊呼中血撒满庭。门上小厮慢悠悠晃起来,担来个藤条支架不知要将?她送往哪处医治,治得好治不好,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

道道血迹由石狮脚下的大理石球上淌下,分别流向无何他乡,长长蜿蜒的几条血溪不时被太阳烤干,看戏的人群亦散了场,只有两个小厮一人执帚一人泼水、冲刷殷红血迹。

宋知濯的马车不时便到,瞧见地上斑驳血迹,立时招来门上小厮问话儿,小厮一五一十说明后,他自捉了衣摆登阶而去。

近夏,蝉鸣已起,莺雀喳喳,闹哄哄的午后,院内却寂静得?紧,栽下许多年的青梅终于在这一年结了果?子,毛绒绒的一层绿皮儿,宋知濯瞥见一眼,两腮痒痒地涌出涎液,还未入口呢,反先倒了牙。

四扇槛窗敞着,屋内静静的,光不知扑在哪个玉器上,折出另一道更加温柔的光扑在阖着的松绿帷幄上,被风拂得?悠悠荡荡,像是哪个豆蔻少女的秋千架,捭阖出一段缠绵情思。

他轻轻撩起帐子一角,见?明珠蜷在薄锦被里头,一张小脸儿睡得微红,宛若一个粉扑扑的水蜜糖。他又轻落了帐子,谁料倏起一阵动静,明珠一把扑腾起来,挂在他背上,将?他坠坐在床,“哈哈,你?又偷瞧我!”

他也笑?,仿佛这是盛世的荣光,肩头的笑?声是他锦绣年华里的琤琮金乐。他抬臂绕到身后,将?她兜转倒在怀中,由上而下俯去蹭着她的鼻尖,“什么时候醒的?”

“你?一进?院儿我就行了,”明珠一只手由他背后够来一把天青色的湘妃竹葵形纨扇,慢悠悠地替他扇风,“我听得出你的脚步声儿,哒哒哒哒像马蹄。你?才从校场回来啊,怎么出这么些汗?”

那扇上扑出一股股梅香,沁人心脾。宋知濯搂她起来,往案上玛瑙盘内拿一串绿晶晶的葡萄,先塞一颗在她嘴里,自个儿才吃起来,“刚同人摔跤回来,这些人跟玩儿命似的,我歇了这几年,感觉身手大不如前了,竟叫他们给我摔了个满背!”

“哎呀,那可摔疼了没有?”她一手摇扇,一手在他背后轻拂,不知拂到哪里,听见“嘶”了一声儿,急得她忙扯长了他的衣襟往下看,“一道靑一道红的,八成是淤青呢。你?手上那个牙印儿还不够?还要去折腾这些伤?你?不是官儿嘛,即便到边关打仗,又不要你?冲锋陷阵的,这么卖命做什么呢?”

他吃完葡萄,又找来一张细绢子擦手,“这你?就不懂了,做将?军的,除了布阵排兵,也得?领着士兵们在前线厮杀,不然你在营里坐着喝酒,别个在战场上卖命,保家卫国成了空口白牙的虚言,哪个能服你?呢?只怕要造你?的反呢。”

“那我给你?抹点药吧?”

“不抹了,新伤叠旧伤的,倒懒得?折腾。”

眼见他双手后枕着脑袋,就要朝床上躺下去,明珠皱紧了眉用扇往他胸口上拍,“嗳嗳嗳,一身的汗,别往床上躺成吗?人家新换的被褥又给你?蹭脏了。嗳,你?瞧你,一身的灰!快起来、快起来!”

连拉带拽的,他也自巍然不动,仿佛更加将?他晃得?心满意足,眉目含笑地睇来,“你?到底心不心疼我?是你的被子重要啊还是我重要?我乏得要死了,躺一会?儿嘛,一会?儿就起来沐浴更衣。快倒下来,陪我一块儿躺会?儿。”

无奈倒下,头并着头,盯着帐顶上晃晃荡荡的银薰球,折在帐璧上的一小团光亦是晃晃荡荡。

明珠一壁替他摇扇,一壁唧唧闲话儿,“嗳,我听青莲姐姐说,昨儿小月一夜未归。这倒奇了,她在府外头又没什么亲人,在府里麽跟谁也都是淡淡的,还能往哪里去?难不成是去老爷那里去了?”

缄默二十罗预,宋知濯剔眼瞥她一下,声音轻轻地,像是被她听见,又像是怕她听不见?,“她死了,碰死在府门前,大概是你睡午觉才没听见别人传。”

扇止一瞬,又徐徐摇起来,轻微的风带出同样轻微的一声叹息。明珠不知作何感想,虽不喜小月的为人,但论起来她们两个之间实则无冤无仇,可又无情无意。眼下无恼无气,只有万千思绪繁杂,最终化作轻轻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小月下线,该默哀还是该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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