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气,宁无阴下手没轻没重的,直接把应臣踹下了床。
应臣抽泣了一下,咬着牙穿好了衣服,就出门了。
宁无阴喊道:“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段径云在隔壁刚好听到宁无阴吼的这一句,他下床打开窗子一看,看到应臣一个人走出了客栈。
天气是冷的,凉风阵阵。
应臣走出了客栈,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
他看了一下自己靴子,是灰色的。
他厌恶极了灰色的东西,他在牢房里的五年,穿的就是灰色的囚服。
他和宁无阴一起长大,他怎能不知晓宁无阴最喜明艳张扬的东西?
宁无阴穿衣都要穿最艳丽的,他总喜欢明媚的,花里胡哨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自己,却如同荒原中的暮色昏沉,如一潭死水般,再也没有当年的绚烂。
之前,他还未察觉到这一点。
可是段径云出现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苍白灰暗。
段径云无忧无虑,可以不用管任何事地追求宁无阴。
段径云可以像一把不死的火焰一样,带给宁无阴想要的炫丽温暖,可以随时随地跟着宁无阴浪迹天涯。
可是自己却不行,他始终是在被权力操纵着,就连当初他要救宁无阴,那都是使用五年的刑罚换来的。
这五年的刑罚,不就是权力的因果吗?
如果他不是南狼处的将军,他便可以在那时候,不管不顾地给宁无阴杀出一条血路,或是直接越狱,不顾一切地与宁无阴跋涉山川,肆意游荡。
若是他没有身上这些责任,他现在便可以直接随着宁无阴待在含山,不用回去了。
可是他不能,他还有父母,他还是朝廷命官,他是李徐景的手下。
如果他不回去,南狼处该怎么办?他的父母又该怎么办?
还有张依南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应家的势力,张业也不会将目标对准他。
说到底,这些阴谋,这些陷害,都是为了权力。
而他始终逃脱不了。
他只能在这些争夺之中,不断游走徘徊。他无法割舍宁无阴,但又无法从权力的漩涡中抽身而出。
他挣扎着,死死抓着宁无阴的手不放,背负着与生俱来的责任,负重前行。
他有时候想,如果宁无阴不再需要他了,如果宁无阴狠心一点,直接将他推走。
或许那样的话,他会好受一些。
若是宁无阴不要他了,他就可以浑浑噩噩地继续成为权力的牺牲者,继续为李徐景卖命,得过且过地成为一个忠臣。
若是宁无阴不要他了,他也就没什么好在乎的,他可以行尸走肉般地接受张依南,用死去的心脏去扮演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不需要管应朝朝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反正那些冷暖都与他无关了。
......
他脱下那双灰色的靴子,奋力扔向远处,光着脚漫无目的地走着。
虽然他对宁无阴说,等能回去了,就和应翰学与周锐说清楚张依南的事情。
可是,他是害怕的。
他害怕看到应翰学和周锐覆满灰尘的目光。
当初应翰学和周锐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五年刑罚是为宁无阴受的。可是应翰学和周锐对此闭口不谈。
应翰学和周锐越是宽容,他就越是害怕,他害怕看到父母失望的目光。
害怕应家的一世英名,终究毁在他的手上.....
他走了许久,脚上都流血了。
天蒙蒙亮,吕严起来了,他出来备马。
远远地看见应臣一个人走着,他跑了上去,看到应臣光着脚,血迹点点。
吕严什么也没问,他淡声说道:“你先坐一下,前方有店铺,我去给你买双鞋吧。”
应臣看向他,才发觉自己的脚已经流血了。
他盲目地点点头。
前方的店铺还没有开门,吕严敲了许久的门,老板骂骂咧咧地出来开门。
吕严拿了一双白色的靴子回来。
应臣接过鞋子穿上了。
他从来没觉得如此难堪,就好似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可怜到旁人都看不过去,施舍了他一双靴子。
吕严看着应臣,知道他应该没有带钱袋。
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钱袋,把它给应臣。
轻声道:“面前有早点店,若是不想回客栈的话,就先去前面吃吧,等一下出发的时候,我过来叫你。”
应臣点点头,嗓子干涩,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说道:“谢谢你。”
吕严走了。
应臣又坐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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