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歌闻言,连忙起身道谢,“嬷嬷折煞我了,大姑娘好学勤敏,绯歌侍候在跟前,听得多了,略认得几个字,侥幸不做睁眼瞎罢了,哪里就需要这等物件。荣哥儿的东西自是极好的。甭管是谁送来的,必是用了心思倾力而为。
不过...长者赐不应辞。我原就有心与嬷嬷亲香,嬷嬷赏我东西,也是看得起我,那绯歌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只今儿偏得了套文房四宝,明日若不学个明白出来,岂不是要愧对了嬷嬷的厚爱,荣哥儿的好物件?”
赖嬷嬷笑着点头,“只别误了正经差事,回头让老太太找我算帐就行。”
还是读书好呀,这读了书的人眼界和下套子扯大旗的道道都比旁人多了许多。
怪不得古人常说,退一步‘读完三字经,教子才有方’。进一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呢。
说话间侍候赖嬷嬷的丫头便捧了个锦盒出来,绯歌接过来,放在身前也没打开看,只与赖嬷嬷说话。
文房四宝这种学习用具绯歌不是买不起,而是现阶段不能买。
她一个丫头,没事整这么一套玩意在房间里不像话。而且用毛笔蘸着清水在桌面上练字,其实效果也没那么差。
不但不差,还省了许多收拾的麻烦。
......
绯歌给赖嬷嬷提供了一个思路,不过赖嬷嬷却仍有自己的考虑。
鹦哥儿的事,赖家出手是肯定的。但是什么时候出手却需要看效果。
早出手,鹦哥儿那里没任何损失,但对赖家来说,得到的利益却不大。等闹将开来再出手,鹦哥儿可就彻底下不去赖家这条船了。
那所谓的雪中送碳又何尝不是修饰过的趁火打劫?
绯歌也看出来赖嬷嬷的打算了,垂下眼眸不由轻笑。
这年头怎么就没有好忽悠的傻子呢。
为什么世上会有辣么多的人喜欢见了兔子再撒鹰呢?
虽然这个结果不是很让人满意,但至少赖家愿意帮忙兜底了。不过,真当一套文房四宝就想打发了她呀。
她的簪子,银票以及她提供的消息,就值这么一套文房四宝?真当万般毕下品,唯有读书高呢。
“绯歌自小便颠沛流离,自入了府才安稳下来。往常与鹦哥儿鸳鸯最好好,姐妹们私下里也时常说些贴己话。”手指在身前的盒子上轻轻摸过,一脸的真诚,感慨:“旧时常听人说嬷嬷人好,最疼我们这些底下的小丫头了。如今绯歌却觉得大家都说的少了。嬷嬷不但疼我们,也教了我们不少东西呢。前儿跟着大姑娘听宫里的嬷嬷说话,一念之间,造成一念之差。失之毫厘必然要差之千里,倒是叫绯歌受教许多。”
赖嬷嬷微微眯了下双眼,脸上神情不变,端着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那老货到有几分见识。”
这老货到底是骂谁,绯歌也不与赖嬷嬷计较。
“谁说不是呢。”绯歌笑着点头,“我私下里也跟鸳鸯她们说起过,只她们却没嬷嬷见多识广,一眼见瞧了个明白。要我说,那吕嬷嬷再好也不及您。”
听到这话,赖嬷嬷便笑了。“又混说,我哪比的上人家。”赖嬷嬷自谦一句,然后仍旧笑着看绯歌,等她接着往下说。
“那吕嬷嬷宫里走一遭,见多识广了。可到底不及嬷嬷您老福泽深厚,儿孙满堂。一大家子人最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等几年荣哥娶了媳妇,再考回功名来,您老也是老封君一般的人物。谁不羡慕呢。”
绯歌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微微有些浓,赖嬷嬷听了眼底都不由闪过一打厉色。
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呵!
前一句说吕嬷嬷,说子孙,说求好不成反结仇,后一句绯歌又一脸诧异羡慕的说起了旁的,“诶,嬷嬷抹额上的花扎得好精致,也不知道是哪位姐姐扎的,竟是这等好手艺?这样精细的活,绯歌是再学不来的。只盼着将来像嬷嬷一般有福气,有人专门做针线。”
今儿这忙赖家帮,是互利互助的事。不帮...她们也不是没有旁的路走。
“再精细也怕有心人,绯歌姑娘心思灵巧,这是说笑呢。”
“又偏嬷嬷夸我,怪难为情的。”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都这个时辰了。瞧我来了这半日,竟叨扰嬷嬷清静了。鸳鸯说不定都等急了,绯歌改日再来给嬷嬷请安。”绯歌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手上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摆,还笑着朝赖嬷嬷行了个礼。
赖嬷嬷坐在那里没动,只勾起唇嘴似是带着三分笑意。
活了这等年纪,竟叫一个小丫头片子算计,也是打了眼了。
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