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岭醒来时,外头天光大亮,他身上没了先前的不适,望见天青色的云纹帐顶,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了,这里是池乐的房间。
昨夜洛闻风送他去见池乐时他们还遇上了宣陵来着。
顾雪岭迅速清醒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快意。他想起来昨夜宣陵在远处看他的眼神了,他在惊讶,还是不甘心??左右有洛闻风在,他狐假虎威一回?,他们便不敢轻易动手了吧?
他说过,要?杀他尽管来,如果,他们认为自己能做到的话。
胸口还有些窒闷,顾雪岭掀开被子下床,正要出去透口气时,外间的珠帘便被池乐掀起。迎面见到顾雪岭,池乐面上大喜,端着手上氤氲着雾气的汤药快步上前,“顾师兄醒了!”
池乐匆忙将汤药放在桌上,之后搀扶着顾雪岭坐下,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顾雪岭生了一场大病。
“顾师兄感觉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药我熬好了,顾师兄快喝了吧!”池乐喋喋不休道。
等他说完,顾雪岭才举手打住,眸子茫然地在汤药上转着,“这是给我熬的药?我何时病了?”
池乐皱着脸说:“顾师兄忘记了?昨夜你来找我,还没说话就吐了一身血,然后就晕过去了。幸亏有洛大哥在,帮你稳住气息。”说起昨夜,池乐还心?有余悸,他拿汤匙搅了搅还散发着热气的汤药,边说:“洛大哥说你是气急攻心,吐了这口血反而是好事,不过得宽心些,莫要再多想,不管遇上什么不好的是,身体却是自己的。”
这话昨夜洛闻风也跟他说过。顾雪岭按了按眉心?,也慢慢想起了昨晚的事,他仗着洛闻风在,那混账不敢伤他,便大摇大摆的,当着他的面,让洛闻风送自己去找池乐,结果到了池乐门前,一句话没说便吐血晕倒了。
得亏是没让那坏东西见着,否则,他定?会?在背后偷笑的吧?
想起昨夜那双夜色下似暗含杀气的琥珀眸子,顾雪岭再不觉得清澈好看,反而心?生一股火气。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便是太过轻信旁人,才吃了亏。
池乐见他一直不说话,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一屁股坐在他对面,问道:“顾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还有,刚才你师弟来找过你,不过,我没让他进来。”
顾雪岭按着眉心?的动作忽地一顿。
池乐看到了,似是猜到什么,担忧地说:“顾师兄气得这般严重,莫非是因为那位宣师兄?”
顾雪岭放下手,抬头问池乐:“他还来找我做什么?”
池乐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他昨天就来找过你,还很着急。”池乐心?思敏感,他猜顾雪岭被气到吐血定?跟宣陵有关,便委婉地说:“顾师兄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跟我说,陆鸣说过,让我这个东道主好生照看你的。”
池乐天真通透,能让人一眼看穿,也是个极讨喜的少?年。比起心思缜密的叶景和终日沉默寡言的宣陵,他眼里的真?诚显然更加拥有信服力。
顾雪岭看着他,认真道:“我没事。谢谢你,池乐。”
池乐初时不喜欢他,却也很给陆鸣面子,唤顾雪岭一声师兄。早知道那时池乐已筑基,而顾雪岭才只是练气九层。后来比赛期间,池乐为顾雪岭忙前忙后,入秘境时,池乐又?求诸位师兄姐帮忙照看顾雪岭……
这些看似都是小事,池乐轻易便能办到,可他没有义务这么做,顾雪岭明白,便都记在心上。
如今他无处可去,又?是池乐收留了他,池乐也不蠢,看出他与宣陵之间已生出罅隙,为他拒见宣陵,正中顾雪岭心?思,顾雪岭看着眼前天真仁善却不慧心的少?年,轻声一笑?。
池乐一如往常地大方,摆手说:“顾师兄这就是在跟我见外了。总之,顾师兄就留下来养伤吧。”
这还猜出他是不会?回?去了。顾雪岭眼底亮起几缕微光,笑?道:“我这算不了什么伤,无需疗养。”
昨夜他只是气不过。顾雪岭也在告诫自己,“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也得先吃了药吧。”池乐劝道。
顾雪岭只好点头,端起药碗时忽地又说:“对了,洛前辈走了吗?我还想当面向他道谢。”
“洛大哥还在呢。不过他在跟我爹议事。”池乐不方便详细说些什么,眼巴巴看着碗里汤药说:“顾师兄先喝药,洛大哥总能见到的。”
这么说洛闻风还不会?太快离开。早在来到沧海的第一日,顾雪岭已打听清楚无忧仙城的状况。
洛闻风洛城主,在沧海,谁不知道无忧仙城城主的名讳?
顾雪岭垂头轻抿了口汤药,苦涩是不可避免的,还带着草药的腥臭味,他眉头一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喝完。他心?下暗想,再为那些没必要?的人生气喝药,他顾雪岭就是小狗!
顾雪岭咕噜咕噜干完一大碗汤药,哐当搁在桌上便起身。
池乐问:“顾师兄要?出门吗?”
顾雪岭道:“是,出门办些事。”
池乐面露担忧,倒是没有挽留,只说:“那顾师兄要?早些回?来啊,还有两剂药没喝完呢。”
一听到还要?吃药,顾雪岭口中乃至心底都苦到不行,忙摆着手快步出门。临到珠帘前时,顾雪岭顿了顿,又?回?头说了句:“池乐,若过会?儿还有人来寻我,你便随便打发了去。”
池乐不明所以点点头,也不往嘱咐:“顾师兄小心啊。”
顾雪岭听着脚步更快了,逃也似的跑出池乐的住处。这池乐小小年纪就这般啰嗦,往后可还得了?
可从池乐屋里出来,顾雪岭的心?情?却好了不少?。他思索了下,朝无嗔的院落走去。昨日无嗔说要送他回?玄天宗,今日,他也该给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