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砚的话完全出乎萧九秦的意料,“贪污受贿,这四个字不是轻描淡写落在纸上的东西,你凭什么能大放厥词,认为自己能扒下他们一层皮来?”
“而且,不是你如今随意做些济民安生的事情就能将从前的污迹洗刷干净。”
萧九秦语气尖锐,眸里尽是嘲讽,“恶事做尽了,现在又幡然醒悟,柏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八个字都是愚弄世人的,你留下的斑驳血痕,有些人能既往不咎,可有些人……不能!”
柏砚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他手掌按在桌案上,“试都未试,为何我便要退缩?”他眸子一凛,“你与我的事也无半分干系,如今问我这样的话……我可是要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萧九秦冷哼,“你有什么可让我图谋的?”
“谁说没有的?”柏砚反问,忽然半起身凑近,二人鼻间距离不足一寸,呼吸交缠,萧九秦清晰地看见他细密如扇翼的眼睫,当下一股难言的暧昧升起。
“你……”萧九秦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了,喉头像是被异物堵住了似的,再没了下文。
柏砚失笑,原本是想着作弄这家伙,可没想到他太不禁逗了,连肩膀都僵硬得不行。
一时手贱,柏砚伸手想戳戳他的肩头,但没想到萧九秦伸手扣住他的手臂,忽来一股大力,将柏砚重重压在自己与车壁之间。
力气之大,连车厢都晃了晃,外边的马夫忙问,“侯爷,出了什么事?!”
“驾好你的车!”萧九秦声音冷厉,马夫吓得一激灵,立刻不敢再问了,手下动作更稳了。
萧九秦的反应很大,柏砚已经有些后悔了,尤其在感受到脊背后那只手掌传来的热度,他暗自低斥自己的作死,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你能不能放开我……”
他低眉顺眼的样子难得,萧九秦瞧着却越发生气了,故意撩人的是他,现在道歉的也是他,而且一想起方才的暧昧,萧九秦就忍不住天马行空地想,这家伙是不是见谁都是这德行!
越想越气,萧九秦自己也不知道哪里这么多火气,扣着柏砚的手纹丝不动。
“萧侯爷,方才是我嘴欠,你若气狠了不若打上我几拳……”他试探开口,见萧九秦脸色青黑,便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打死,又加了一句,“下手轻一点……”
分明是认错的人,现下却又要下手轻一点,萧九秦咬牙,“轻一点哪里会长记性,你这种人,打断一双腿才勉强算是个教训。”
话音刚落,柏砚睁大眼,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惊诧模样。
萧九秦心中略有满足,看,这厮也不尽然全是得意,总要让他吃点瘪才对。
“萧侯爷,”柏砚噎了一下,“下官好歹是朝廷命官,你若……滥用私刑,被人知道了……”若是五年前萧九秦说这样的话,柏砚一定不信他能做出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依着传言中对萧九秦的描述,柏砚只能确定萧九秦不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可若小惩大诫,他确实不敢保证萧九秦不会对他下手。
几乎整个郢都的人都听说过,平津侯初到北疆的第一年只是崭露头角,但是未有多久,他便以狠戾凶残被人描绘成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一开始,年纪轻轻的萧九秦并不能服众,军中多得是刺头,别说听他派遣,就是说句话,对方都是一副睨视的不恭态度。
对此,萧九秦没有好招数,更是没有丝毫耐心。
不服是吧,那便打!
说来是过招,但是一开始萧九秦就是照着揍成猪头的目的,挨个一顿收拾。
未有一个月,他满身无一块好肉,但是整个北疆,再无一人说他不配。
都是行伍之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将人揍得服气了,打仗时才不会给你使绊子。萧九秦和他爹别的没学会,这揍人的招数学得一等一的好。
柏砚恰恰知道他这一段“丰功伟绩”,被他冷着脸按在车厢里时,心中先想到的是:如果萧九秦这一拳揍下来,我今日还能活着走下马车么?
往乐观处想一想,脸肿成猪头,啧,怕是又要告假几日……不,半个月都不见得够。
柏砚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萧九秦眯眼看他,“你又在想什么?”萧九秦无论如何也不信柏砚能在他手底下老实。
“萧侯爷……”柏砚扔了所有想法,恨不能将所有的事情掰开给他解释,“下官的确没有谋算什么,即便你现在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只能说,没有任何恶意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