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陆迟开口说,话音太小,雨声太大,这句话说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但是足够了,他明白了严铮林的意思,而他需要作出的答复也很简单——转身、离开、不要回头。
连天雨幕笼罩着大地,仿佛没有边界黑暗深渊。
迎着随风而来的瓢泼大雨,陆迟开始奔跑,对他来说,暴风骤雨不算什么,几十公斤的负重也不算什么,三米高的围墙不过一个纵身跳跃就能解决的问题。
对他来说,最困难的是要把那个人抛在身后,最困难的是——他必须承认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那段心无旁骛、毫无芥蒂,只要一看到、甚至一想到彼此,喜悦就会从心底里溢出来的美好时光。
所谓继续做兄弟只是他单方面的愿望,不是严铮林的。
如果这个愿望会让严铮林感到痛苦的话,他是否还有必要坚持下去?
三分钟后。
阿瑟骂骂咧咧地拧干了袜子上的水,然后穿回去,穿的过程中一直龇牙咧嘴,因为军靴里面也都是水,走起路来脚感很销魂。
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随着自南向北的狂风呼啸而过,乌黑的积雨云也离开了新街镇的上空,天色变得敞亮起来,风中只剩一些零星的雨丝。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负重,阿瑟抓住墙上的绳梯开始往上爬,因为这场雨,他估计自己这次训练成绩大概要多花五分钟以上。翻过厂房屋顶,速降落地之后,阿瑟发现前面不远还直愣愣地站着一个人,那人正对着前方的工厂围墙发呆。
再仔细一看认出居然是严铮林,阿瑟非常诧异,他不是比自己早出发两分钟么,怎么还在这里?赶紧跑过去打量对方,阿瑟问:“队长,你怎么啦,有受伤吗?”
严铮林的目光还落在那堵围墙上,过了两秒才回过头来,“没事……我很好。”
严铮林浑身湿透,这是很正常的,负重武器一样不缺,应该也是正常的,但阿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挠挠头,没想出来,只好说:“那就快点走吧,后面还有几个风雷堡队的跟得可紧了呢。”
阿瑟队长有点着急,风雷堡那帮人真的个个如狼似虎,气势勇猛非常。
“嗯,好。”严铮林应了一声,他开始抬腿向前走,走了几步后加速,变成了奔跑。阿瑟见严队长动作灵敏迅捷,完全不像受过伤的样子,心里的狐疑也就暂时放下了。
到了工厂围墙下,阿瑟迅速确定了合适的落脚点,吭哧吭哧开始攀爬。
身上衣服背包都湿透了,更糟糕的是沙袋泡了水,那重量简直就是翻倍增加。三米高的围墙也爬得异常艰辛,阿瑟翻过墙头以后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严铮林也跳下来了,样子倒是没他这么狼狈。
“队长,陆迟跑前面去了是吧?”阿瑟一边喘气一边问,他心里真是后悔不迭,刚才陆迟经过的时候还想帮他拿负重来着,他给拒绝了,“唉,早知道把沙袋丢给他就好了,反正那小子浑身的力气使不完。”
严铮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看着严铮林和阿瑟消失在前方的路口,陆迟才从围墙拐角后走了出来。
是的,他并没有走远,因为‘把严铮林当普通队友’对他来说太困难了,也许就跟要求严铮林‘把陆迟当兄弟’一样困难。
严铮林说的对,其实自己离开二大队才是最好的,陆迟想,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质,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纯粹和坦荡了。
粉饰太平毫无意义,因为感情不能一厢情愿,不管是严铮林对他的,还是他对严铮林的,双方的期望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除非他们之中有人妥协并作出改变,否则便是永远无解。
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的间隙撒向大地,气温开始逐渐攀升。
李子辰跳下围墙,听到他的队友在说:“嗨,李子,你看那人是不是那谁,娄关的那个进化者?”
李子辰顺着队友的指引发现了远处断壁上还站着个人,那人一身娄关部队的黑色作训服,背着全套单兵装备,手脚上绑满了增重的沙袋,但依然站得腰脊笔直、身姿挺拔,仿佛所有那些重量全都不值一提。
李子辰点头,“没错,是他,那个叫陆迟的进化者。”
断壁上的青年正在举目远眺,察觉到工厂围墙边的动静后,他回头看了两位风雷堡突击队员一眼,随即又转了回去,并没有其他表示。
“你说他站那里干嘛?”队友问。
李子辰摇头说:“不知道,管他干什么呢,咱们走。”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这天上午的障碍跑成绩很一般,许多人甚至都掉到了及格线以下,好在这不是最终考核,并不会有什么严重影响。
陆迟是和唐天逸一起到达终点的,这成绩中规中矩,算不上出色,不过并没有队友会就此怀疑陆迟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