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了工,陈安歌把农具放回大队,回老苏家去了。除了王雪,另外三个都在外面瞎转悠耗时间,不想被使唤做饭。
苏毓割够了猪草堆在猪圈,让胜美去喂猪,陈安歌看到老太太在院子里打坐晒太阳,不时做个呼吸吐纳,悠闲极了。
“老婶儿,我回来了。”
苏毓转头,“把屋檐下挂着的两个背筐带上,跟我去山上打柴火。”
陈安歌没异议,大竹筐往背上一甩,差点摔个跟头。他又羞又恼,十八岁的大小伙,竟然连编筐都背不动!
老太太挥手,“行了,我来吧,你们城里人金贵,以后多干点活力气就大了。”
两人抄小道去后山,漫山葱郁,看不到前路,陈安歌跟着苏毓走,见她在深山里健步如飞,心里佩服不已。
老太太听到身后的小伙子有些喘,拐弯带他到松树丛下,“你拿镰刀在这儿耙松毛,我去捡柴火就行了。”
陈安歌乖乖听话,笨手笨脚把松毛塞进筐里,即便是最容易的活,他细白的手也割了好几道痕,不过手更快了。
原以为赶急做完能去帮苏老太砍柴,谁知过了一小会儿,老太太就拖着一颗干枯的松树枝回来了,最让陈安歌惊讶的是,她手里还拎着两只肥野兔。
“见着人别乱说,大山是大队财产,野物不能乱逮,我见你太廋,需要吃点肉补补。”把山脚都吃遍的苏毓毫无羞耻心地忽悠嫩小伙子。
陈安歌没纠结这个,他没想到老太太真利索,拖这么大棵树,还逮着野兔!村里的人都这么彪悍吗?他不禁怀疑人生,给苏毓贴上厉害的标签。
适应农村生活后,知青们融入队员生活,不是瘦了就是黑了壮了,只有陈安歌例外。他在苏家吃得好睡得好,不仅胖了,还长高五公分。
“不错不错,”李卫党拍拍小伙子肩膀,“我婶儿就是会养,猪圈的猪被她喂得膨胀两圈。”
陈安歌囧,佯装没听到,跟周围粗犷的汉子埋头搬砖,一群黝黑的小伙子中,他白斩鸡色的手臂最显眼,惹得队里的小姑娘频频看过来。
盖知青院的小伙子们不知情,心中羞涩,热火朝天地造房子,希望能引起注意。
热夏过去,苏毓见陈安歌有闲了,让他晚上吃完饭教胜美认字。
“行啊,家里有课本吗?”
苏毓笑眯眯,“有,有,我在垃圾站捡了好多呢!”
陈安歌心里苦涩,他下乡之前家境好,父母都是帝都大学教授,家里藏书非常丰富,如今这么乱,不知他家的书去了哪里。
老太太从粮食柜子下面掏出一摞,摆在陈安歌面前,“垃圾站的老头说这些课本能用,你瞧瞧行不?”
数理化齐全,就连英语书外文小说都有,陈安歌心情激动,“老婶儿,这些书宝贵着呢,不过这几本藏好,不能让别人知道,会被批的。”
“是吗?你再看看这些,都要藏起来吗?”苏毓把书都搬出来。
小人书,故事书,学习课本,就连字帖都有!陈安歌不由对老太太心生敬佩,当翻到几幅字画的时候,他说不出话了。
“婶儿,这些在哪个垃圾站捡的?”他也想去。
苏毓疑惑,“怎么了?就在供销社后头那条街,里面废纸堆得可高呢。”
废纸?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几幅都是唐寅的字画!痛心疾首!
陈安歌捂胸口叹气,“婶儿,这些画你都藏起来,别被纠察队发现就行。”
“好,我这就去。”老太太依言把东西藏好,拿出课本让安歌在堂屋教胜美,她坐一旁听。
陈安歌在纸上用钢笔写十个常用字,让胜美一遍遍念,手把手教她写一遍,“先念后写,把字背熟再写,不会明天我再教。”
苏胜美认真点头,“听小陈叔的。”
老太太也像模像样拿本子练,祖孙俩学习劲头十足,让初当老师的陈安歌欣慰,老苏家的人很渴望进步啊。
没一会儿,陈安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婶儿,你以前上过学啊?”这字写得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笔锋都比他犀利。
苏毓眨眼,“我以前哪来的条件上学!这字都是照抄你的!”
苏胜美插嘴,“小陈叔,我奶认识的字还没我多呢。”
陈安歌激动,翻另一页又写了几行字,让老太太念完写下来,苏毓乐得逗他,认真学完后把作业交给小伙子。
这是被农村耽误的天才啊!陈安歌心血澎湃,没想到大字不识的老太太能有这么聪明!他下乡一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