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得海传摄政王话来,西泠月倒是很怡然,深宫肃穆,前朝又危机四起,身处其中免不得精神受挫,出宫不说别的,只透透气便是顶好的了。
因是出宫,西泠月特意换了身月白色的直缀,外罩一件绛色二则五蝠捧寿织就地景儿的斗篷,自去铜镜里照了照,却蹙起了眉。
即使没有上一点胭脂水粉,铜镜中的自己也依旧是个女扮男装的模样。
天子妍丽,天下皆知,宫中人大都习惯,但宫外却无人见过,如果瞧见定免不了多番寻看。
西泠月不想太引人瞩目,就寻了个飘纱帷帽戴上将脸遮住,这才欢欢喜喜的出了殿门。
殿外,徐得海却已经备好了龙撵和随行的三十六位内监,竟摆起了仪仗。
天子垮下了脸:“朕不要仪仗,朕要步行。”
徐得海忙拦住她:“使不得啊圣上,自禁中只到宫外便需半个多时辰的走,莫说再到世子府了。圣上去世子府已是屈尊,又怎可只是步行前去?”
天子气道:“叔父让朕去看越王世子,那就是为了显示亲近的,你仪仗摆起来让世子瞧着生了隔阂,坏了叔父的打算,朕头一个就找叔父告你的状!”
徐得海语塞,摄政王传令,命天子去见越王世子看起来却是为了示好,似乎也却如天子所言不宜过于张扬……
但这位爷的心思又一向难猜,保不准又不是这个意思……
他在犹疑,天子却不再管他,径直出了永寿宫,徐得海反应过来,也只能匆匆点了四个小内监,跟上去一叠声的唤天子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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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给越王世子修葺的宅院在热闹的中街地段,驾马车一刻钟也就到了,徒步却需一个时多辰。
西泠月在宫外的街道上不紧不慢的走着,瞧外间的什么都鲜活。
从宫内走到宫外都已经半晌午了,日头升的老高,正晴朗的好天气,这时候的街市也正热闹着。
皇城根上的人泰半是达官显贵,俱都是一派懒懒散散,日上三竿方才拎着个鸟笼子悠哉悠哉的出府门吃早点、晒太阳、侃大山。
每走两步就是热气腾腾的早点铺子,能开在京城的早点铺子那也是不一般的,没一两个拿手的绝活招牌,可开不出个名堂来。
显贵们吃腻了家中厨子做的汤水,也爱出来在早点铺子寻摸点新鲜的,是以每个铺子都热热闹闹的。
西泠月瞧的眼热,准备也要去买上一碗甜豆花,却被旁边的徐得海拦住了,都到了宫外依旧是塌腰拱肩的:“圣上万金之体,外间的汤水腌臜,恐圣上龙体有恙,圣上还是莫要耽搁的为好。”
有这么个耳目在身边,行事本就不便,如今连明面上的行动也不便了!
飘纱内的明眸眯了起来,顿了顿,她抱胸而立:“不让朕吃,那朕就不走了!朕就瞧着你们敢当街把朕抬去世子府邸吗!”
将人抬走,倒是没什么不敢的,只是连那位爷见到天子,都尚且要顾忌脸面,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又哪里敢撕扯到明面上。
徐得海只能妥协,正要谴了小内监去买,起了性子的天子却伸手一指:“不要他们,朕要你亲自去买!”
他无法只能应了,一头扎进了早点铺子的人堆里,等他终于买到了豆花出来,小皇帝却不见了,连那四个随侍的小内监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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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月故意拐道跑到了西街上,最后停在了一处卖糖人的铺子面前。
四个小内监追的气喘吁吁,他们不似徐得海,还算有些脑子,晓得揣摩上意,只晓得天子乱跑,平白害他们受罚,嘴里没好气:“你跑什么!”
西泠月不理他们,只盯着眼前老翁吹起的糖人儿瞧。
那是一尾鼓囊囊的鱼,明黄透亮的身子,两侧的鱼鳍和眼睛,不知用了什么还给描成了红色,瞧着起仙灵好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