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害怕。
“我说了我不怕你,你……”
她后面的话被陈迟用吻堵上。
这个时间随时会有学生回教室。
时温一颗心高高悬起,奋力推他的同?时,不客气在他嘴上咬了一下。
陈迟却没松开,反而吻得刚用力。
铁锈味在口腔蔓开,她不小心把他嘴咬破了。她张嘴要说话,被他吻得更深。
等她喘不上来气,他才放开她。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看她凌乱茫然的模样,嘴角轻挑,邪气横生,他嘬了一下她的唇,伏到她肩上。
时温喘着气,大脑有些缺氧,问:“不痛吗?”
陈迟蹭蹭她,“你咬的都不痛。”
时温深呼吸几下,“好。”
说着用力一把推开他,还踢了他腿一脚。她跳下桌子,擦了擦嘴,直直看着他,“还觉得我怕你吗?我为什么要怕自己喜欢的人呢?你觉得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是渣女吗?”
她一口气问完,放学铃声在空荡的教室响起。
时温抓起提前收拾好的书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时温奔去操场集合。
陈迟没赶来,被扣了一分。时温想为他解释,最后撇撇嘴,还是没说。
班级散开,时温从包里掏出手机,给时暖打电话。
刚挂了时暖的电话,又一个电话进来。她以为是陈迟,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不是异地电话,也不是骚扰电话。
她摁下接听。
“喂,时温吗?我是任赤。”对方直接自报家门。
时温诧异,“是你啊,你是要找陈迟吗?”
“不,我找你。”任赤笑了声,“想跟你聊一些事,关于陈迟的过去。你有兴趣吗?”
时温没回话。
任赤:“我在你学校附近的咖啡店等你,二楼36号桌。我可是冒着被陈迟毒打的危险给你打电话的,你别告诉他,不然我怕我小命不保。”
时温犹豫了一下,最后应下,“我去找你。”
她重新给时暖打了电话,匆匆赴约。
等红绿灯的时候,时温接到陈迟的电话。
陈迟跑到操场的时候,二班队伍已经散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想到她最后说的话,再也不能维持淡定。
他给时温打了一个电话。
在通话中。
第二个,也在通话中。
第三个,终于接通。
“你在哪?”
他眸子冰冷,脸色难看。
时温沉吟,“……放学了我能去哪?”
陈迟:“你姐还没走。”
绿灯。
时温走向对面,咖啡馆近在眼前。
“我有点事先走了。”
陈迟脸色没有丝毫松缓,“说了喜欢我又立刻让我自己好好想想?谁知道你还会不会见我?”
时温在咖啡馆门口停下,“至少我还要上学的,怎么会不见你,你为什么老怀疑我要离开你啊……说到底明明是你不信我。”
陈迟皱紧眉,转身时险些撞在一个女生身上。
女生轻叫了声,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她慌忙捡起来。
陈迟直接绕开她,冷硬对电话里说:“我现在要见你。”
女生拍拍手里的袋子,追上陈迟,“学长,这个……”
陈迟没看面前的女生,只是不耐道:“我有女朋友。”
女生被他脸色吓到,“可是,可是……我听说你没有。”
陈迟指了指嘴角的伤,“这个就是她咬的。”
时温在电话那边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女生看到那伤,像是咬的,她抓紧袋子,憋出一句,“你,你早恋。”
陈迟冷冷斜她一眼,“滚。”
时温走进咖啡馆,听到这冰冷的字,小声嘀咕,“你这个态度……她如果跟老师告状怎么办?”
陈迟站定,转回身,朝那女生淡漠说:“管好你的嘴,我打人不分男女。”
女生还没从刚刚他说“滚”时恐怖的眼神中缓过来,听到这句吓得手忙脚乱跑了。
时温皱皱眉,都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可怖的脸色,“你这太凶了,你现在不怕吓到人了?”
陈迟回到教室,拎起书包就走,“他们不重要。你在哪?”
时温已经走到咖啡馆二楼,她都答应任赤了……
“我不会躲你的,我今天晚上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陈迟停在台阶上,他闭上眼,“我就在班级等你。”
时温抿唇,叹息道:“好。”
她怎么可能躲他啊,他都知道她家在哪……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时温看了一圈,找到36号桌的位置。任赤也看到了她,朝她挥挥手。
时温坐下,要了杯摩卡。
两人面对面坐着,大眼对小眼。任赤干咳一声,“我要说我后悔了不想说了,你会不会向陈迟告状?”
时温动动唇,“本来不会,你一提醒就会了。”
任赤扶额,“哎……我特么瞎操心什?么呢,你真不能跟陈迟说啊,我怕我小命不保。”
时温见他一脸凝重,说:“没那么严重,最多把你打进医院。”
任赤指指自己脖子,“上次因为你他差点掐死我!”
时温:“他最后关头肯定会放手。”
任赤眼色微变,他哼笑一声,丹凤眼微挑,神情突然认真,“你这么信他?”
时温点头。
如果不是上一世的事,她不会相信陈迟会杀人,特别是杀害无辜的人。
“陈迟应该没跟你提起他的过去吧?”任赤倚到沙发背上,双手环起,“阿炽的事,我不信他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过去……你听完以后还愿意相信他吗?”
时温紧紧盯着他。
咖啡被端上来。
任赤抿了一口,问:“陈迟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父亲?”
时温摇头。
她只听说过他母亲,却从没听过他父亲。
任赤坐直,双手交叉放到桌子上。
“那我就从头说,不过,有些都是阿炽告诉我的,但应该百分之九十应该都是真的。”
时温见他表情凝重,手心有些冒汗,不觉紧张。
任赤又喝了口咖啡,说:“开始是挺戏剧性的故事。陈迟父亲是科研人员。他母亲是富家小姐,他母亲为了跟他父亲在一起,断了跟家里的来往,执意嫁给他父亲。两人起初恩爱,生了陈迟,直到陈迟五岁,他父亲做实验废了手,研究了一半的科研成果被别人拿走,他算是成了废人。”
“起初是酗酒,家里没了经济来源,陈迟母亲开始受不了,但最关键的是……陈迟父亲开始家暴,我听阿炽说,他只用废手打人,但废手没力气打人不出血,他大概是想证明自己手没废,打到人出血才肯停,他一般会拿工具打,一开始是打陈迟母亲,当时陈迟还小,后来……”
任赤说到这,开始打量时温,见她脸色惨白,不知是吓得还是担忧,还是怎样,他皱紧眉,继续说:“后来,陈迟母亲受不了跑了,找不到人。整个家只有陈迟和那个家暴男,事业失败,婚姻失败,那个家暴男全拿陈迟出气,陈迟大了一些大概十岁的时候就学会打架保护自己,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阿炽,我记忆里,陈迟很瘦,感觉腿用力一踹就能直接断了,他那个时候为了不被家暴会来我家住,或者露宿街头……现在被打也不怕了,大概是习惯痛的感觉了……”
任赤抓了抓头皮,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他想到误会陈迟的那一年,都想揍自己。
“然后呢?”
任赤抬头,见时温正看着他,眼睛漆黑如洞,甚是逼人。
他捧住咖啡杯,“然后有一天他父亲喝多了酒又要打他,他躲到阳台,他父亲没站稳……摔下去死了……”
时温心一抽,颤声问:“当着他面死的?”
任赤很慢地点了下头,“但是,这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警察都认为,是陈迟受不住家暴,故意把他推下去的……陈迟被关到少管所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找到远处电视台上的监控,证明了陈迟是无辜的……可是陈迟没了父亲,母亲跑了,之后被送进了孤儿院,他那个时候身心遭受摧残,行为举止跟普通孩子都不一样……然后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时温脑袋里一把弦断开来,抽得她浑身发疼。
任赤将咖啡一口气喝光,苦得他龇牙咧嘴,“后来他母亲回来,他就被领回了家……出来之后他比以前更寡言更冷漠了,情绪从来不外露……阿炽那件事发生后,我就觉得是他为了强大自己刻意想要消灭阿炽,我觉得像他那种经历那么多,心千疮百孔的人肯定不在意人的死活……张耀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事,所以对他的印象一直是冷血无情,但是阿炽死的真相被揭露后,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时温,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犯错,你如果真没那么喜欢他,就远离他吧,不然你真的会害死他的。”
时温扶着杯子,颤颤巍巍送到嘴边。偏烫的液体流入嘴中,她却感觉不到物质的存在。
任赤的话变成字在她眼前铺开,一下打乱顺序,所有语句不成形,一下又排列整齐。
家暴……他跟她一样小时候遭遇了家暴……很疼很疼的……可是她十岁有了爸爸妈妈,再也没被打过,他十岁却学会了打架……难怪他一点都不在意身上的伤,原来是早就习惯了。
时温扶住桌子站起身,她将咖啡喝光,嗓子却仍旧干痛,她眼睛通红,居高临下看着任赤,一字一顿很用力地说:“我跟你不一样。”
她脚下发飘地走下楼梯。
她跟任赤不一样,她跟张耀他们也不一样……
还是一样的……
她不懂他。
他一直问她怕不怕他,一直问她嫌不嫌弃他,一直问她信不信她……
都是因为他儿时留下的阴影……
那么小就被关起来,被送进孤儿院,又被孤儿院的人嫌弃畏惧,再送去了精神病院……
他还那么小,什?么亲人都没了,他母亲竟然那么狠心……
时温脚下一滑,险险抓住扶手才没摔下去。
所以他是害怕她像他母亲一样丢下他吗?
她怎么可能会丢下他呢……到底是不信她,还是不信他自己啊。
入冬的夜,天色已黑,路灯亮起,一盏一盏橘红点亮街道,川流不息。
时温恍惚抬眼。
他还在教室等她。